菜終于上桌,琳琅滿目色澤誘人,看來确實很值得來這一趟。
劉越把童臻榮最愛吃的炖牛腩轉到他面前。
童臻榮動了筷子,不知道是不是上了歲數的原因,吃什麼都沒以前那種滋味。
童臻榮轉向楊翠萍:“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楊翠萍連忙嘗了一塊:“還行。”
頓了會兒,楊翠萍想起件趣事來:“我想起以前,咱們一家來這吃飯,三個人點三分牛腩,其他菜都不點,服務員都傻了眼。”
童臻榮又夾了一塊,不動聲色把牛腩轉去劉越面前:“一陣一陣的,有段時間喜歡上隔壁剁椒魚頭,也是一口氣點三份。”
劉越不顧劉誠忠和丁茜那邊,先拿起筷子夾菜。
嘗了口童友蘭小時候愛吃的牛腩,暗道味道确實不錯。
嚼着嚼着,劉越莫名嚼出些得意來。
要不是剛才他多嘴說出丁鑫現在叫劉鑫的事兒,二老肯定也就将慈祥老人扮演下去,繼續陪那一家子演戲了。
可眼下,老兩口明顯沒了興緻,估計滿肚子都是對亡女的思念。
丁茜那邊坐不住了,伸手把另一道菜轉到童臻榮面前:“二老嘗嘗這個,新廚子的拿手菜。”
劉越瞄了眼那菜不覺偷笑。盤子裡紅紅黃黃,一看就甜膩得慌。
而前兩天劉越陪二老吃飯的時候,才被教訓過。
說他們年紀大要控糖,不吃這種甜了吧唧的東西。
果然,童臻榮又把菜轉了回去:“你們年輕人多吃一點,我們血糖高。”
“那嘗嘗這個冰晶肘子,也很不錯。”丁茜不放棄,又重新轉了道菜。
楊翠萍笑着擺手:“這菜真漂亮,看着就有胃口,但我們年紀大了,血脂也高……哎呀,無福消受喽。”
丁茜馬屁拍到馬腿上,臉色紅一陣白一陣,隻好低下頭默不作聲安靜吃菜。
這倒便宜了劉越。
劉越明知道那一家人都在等着看自己笑話,還是毫不忌諱地大快朵頤起來。
就跟八百年沒吃過沾油腥的東西一樣。
劉越這麼一吃,勾得二老又想起往事。
劉越小時候挑食,童友蘭又不擅長廚藝,隻好帶着劉越下館子,延續老童家的傳統。
融城能叫得上号的餐廳,她都帶劉越去過,那可是什麼山珍海味,都緊着劉越的口味來。
就這,劉越還挑三揀四,這不吃那不吃,回頭跟二老告狀。
現在,看把孩子饞的。
要不怎麼說,一個人在外打拼難呢,朝不保夕有家不能回,連點兒好吃的都吃不上。
劉越忍着油膩把一大塊肘子咽下去,又猛灌了一碗湯,才露出餍足的神色看楊翠萍:“外婆,你們要常來融城啊?”
好像他們來了劉越才能吃點兒好的。這話,簡直聽得二老心酸。
童臻榮和楊翠萍再看劉越的時候,不免眼神溫柔慈愛了起來。
劉越吃撐了,有點無聊,琢磨看戲的事兒。
劉越對桌對面一直沉默的劉鑫說:“聽說你曾經聽過我外公的課,還很崇拜他?”
劉鑫連忙放下筷子,“啪”一聲,一小星油點濺在了雪白袖口上。看得劉越直皺眉。
“哦,是的,童老關于動力系統效率的演講,真的非常精彩。”劉鑫說着,望向童臻榮時兩眼放光。
劉越覺得那眼神不像是看到了學術偶像,更像是看到大把大把唾手可得的财富地位。
“哦,”劉越不覺陰陽怪氣,“原來隻是個演講啊,還以為你真有多好學呢。”
“小越!”劉誠忠終于開口,往劉越碗裡又盛了點兒湯,“你不是愛喝這個嗎,多喝點兒吧。”
劉越看着漂了片香菜的湯,哼笑:“您可真是我親爹,這麼多年,連我不吃香菜都不知道。”
劉誠忠讪讪把湯勺收回去,面上也有點兒不好看:“這麼大人了,還挑食。”
“是呗,也不知道遺傳誰的,毛病一堆一堆。”劉越大方自嘲。
這話無疑戳中了劉誠忠的痛處。
劉越母親那邊,不是科學家就是老教授,到童友蘭這輩也算是個科學領軍人才。
可劉誠忠那邊就不一樣了,全家上下,就隻出了他這麼一個大學生。
劉誠忠現在多少也是個副總,平時在外面都是說一不二的主,怎麼能當着老師、師母和續弦的面,讓一個小子擺臉色。
于是劉誠忠終于拿出了劉越熟悉的腔調,開啟了說教模式。
“你行了,一天沒個正經,在外面混了這麼多年,沒一件事兒能做得好。你跟鑫鑫學學,人家要事業有事業,要前途有前途!”
劉越越聽越不愛聽,冷笑着:“那他奔他的前途去呗,硬趕着湊這頓飯,有意思嗎?”
說完劉越沒給劉誠忠再開口的機會,直接站起了身。
劉越臉上依舊笑嘻嘻,把吊兒郎當的樣子貫徹到底,對二老說:“外公外婆我先走了,等會兒吃完您倆自己打車回去吧,明天一早我送你們去車站。”
劉越離席,路過丁茜劉鑫母子二人時,看他們臉都綠了,心裡那叫一個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