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聲互相鄙視的嗤笑後，裡面重歸安靜。季雲鶴抓着本子有一下沒一下砸着手心，不以為意地笑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沒怎麼過心。他等了一小會走進去，開始認真整理會議記錄。

“這麼低級的錯誤？”

全神貫注打着字的季雲鶴被突如其來的反問吓得心髒漏了一拍，回頭看向來人，下一刻又轉向其他人，三個工位電腦黑着屏。他看了眼屏幕角落的時間顯示為七點半，其他人都已經下班了。

“都說不要随便從後面突然發聲。”他不滿地嘟囔一句，認真檢查起江濂說的錯誤，是上一段的格式錯位了。

江濂直起身，雙手插進兜裡，口吻随意：“三分鐘，電梯口。”

季雲鶴一下有了緊迫感，快速修正好格式結完尾，轉為PDF保存發送給林然，然後關機，迅速跑到電梯口。江濂閑閑地掃了他一眼。

車上季雲鶴後知後覺地感覺到餓，眼看邁巴赫開往的方向不是回家，想着去餐廳吃确實更快捷一些。這種即将吃飯的期待感，在他們進入一間包廂，裡面的人是江柘和中年男人時瞬間破碎。

江柘和中年男人對他們的到來明顯未曾意料，尤其是中年男人慌裡慌張地起身，聲音哆哆嗦嗦：“江，江總...”

江濂慢條斯理地落座，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遊移，歪頭笑說：“事商量完了？再跟我說說？比如那家材料商？”

“江濂！”江柘橫眉怒視，一字一句從牙縫裡蹦出來，“你什麼意思？”

“江，江總，那家材料商确實沒問題，勘測結果報告楊總也審過了。”中年男人喪着一張臉，怯怯道。

“是嗎？”江濂平淡地反問，眉頭沉得很低，一股無形的壓迫感直逼男人。男人不停地吞咽口水，鼻頭泛着汗水的光。

“但是我查到那家材料商一年前出現過嚴重的傷害事故，鬧上過法庭，最後似乎是賠錢不了了之了，雖然現在隻剩下一條簡單的新聞記錄，其他更多的報道被人為抹平了。”季雲鶴忽地開口。

“上不了台面的玩意，有你胡說八道的份？”江柘聞言，憤怒地呵斥道。

季雲鶴微微一笑：“我現在是江總的助理。”

“哈？”江柘怒極反笑，沖着江濂譏諷：“你竟然讓他進公司，江少也有這麼感情用事的時候。”

江濂對他的嘲諷置若罔聞，朝中年男人擡了擡下巴，偏頭問季雲鶴：“給你多少時間，你能坐上他的位置？”

此言一出在場三人俱是一愣，季雲鶴反應過來，輕瞥了眼面如死灰的男人，沉吟道：“兩年。”

江濂滿意地颔首，接着看向江柘，微笑說：“但願大哥兩年後還在天河，能和我一起見證。”

“江濂！爺爺不會允許你胡作非為的。”

“允不允許你說了不算，有時間在這氣急敗壞，不如回去再想想辦法擦屁股，拆東牆補西牆的方法，在我這可沒機會。”

江柘臉色極其難看，深深被江濂氣定神閑的态度刺痛，他這個被爺爺被他親爹捧着的堂弟，像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任憑他怎麼黔驢技窮都翻越不過去。

“哐當”凳子随着主人的離開翻轉在地，中年男人抹了一把臉，無可奈何地哭訴：“大少對我有恩啊，如果沒有他，我老婆孩子得一屍兩命。”

江濂對此漠不關心：“事不過三，看在公司老人的份上，我給過你不止一次機會。”

中年男人了然地接受判定的命運，長歎口氣：“我明天就遞交辭呈，不過江總，大少終究是你親堂哥——”剩下的話被淩厲的視線截斷，他悻悻閉嘴，頹然地走出去。

季雲鶴看着他幾近壓彎的脊梁，不免唏噓。沒感慨一分鐘，肚子咕噜聲在安靜下來的包廂内羞恥地響起，他的耳朵瞬間爆紅。

江濂輕笑道：“你不知道茶水間有零食面包？”

“不知道。”季雲鶴老實巴巴地說，旋轉過桌上的菜，正欲大快朵頤，卻不想江濂按住轉盤，嫌棄地白眼：“也不怕中毒。”

“浪費可恥。”季雲鶴起身跟上他。

“哦，你可以打包留作明天的晚飯。”

“……”

兩人在一樓公衆區域重新點餐，江濂不算餓，很快結束用餐，懶懶地靠上座椅，凝着還在埋頭幹飯的季雲鶴，問：“誰讓你查材料商的事？”

季雲鶴咽下嘴裡的食物回道：“作會議記錄的時候，感覺你态度不一般，就順手查了一下。”

江濂哼道：“該你負責的不認真，不該你管的倒是挺上心。”

季雲鶴聽出江濂指的是中午闖辦公室的事，放下筷子，邊擦着嘴唇邊暗暗觀察他的神色——嘴角噙着笑，眉眼松弛，不像是在意的樣子。“以後會注意。”

江濂見他停手，拿起一旁的外套起身，不鹹不淡地說：“無傷大雅，腦子還是夠用。”

季雲鶴抿了抿唇，努力壓抑着上翹的嘴角，拖着步伐快步跟上去，直至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