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昭搖搖頭,“我從前也吃過,引為世間美味,隻是如今再看,哪裡比得上軟羊燒麥。”
潘鄧哈哈笑:“可惜咱們師徒離了東平府,不太能吃得着了,老師若是想吃,我叫那方掌櫃讓廚子重新教出個徒弟來,送到老師府上。”
陳文昭連忙擺手:“怎還專門送廚子,我又沒有那太師的命,何至于得了太師的病。”
潘鄧捂嘴笑,這是暗裡揶揄蔡太師呢。
潘鄧現在一天天的沒正經事幹,雖然奉上命領個官職,但也是個閑職。
陳文昭招呼他過來,潘鄧便老實的坐在了老師跟前。
陳文昭被師弟一通擠兌,也有些杞人憂天起來,問道,“如今我在東京根基尚且不深,官家的意思是想要我努力征稅,他好别立名目充盈内庫,這該如何是好,你這小孩可有什麼點子?”
潘鄧也是為此事而來,“我這些天在府中閑逛,對這開封府多少了解了些,開封府城郭戶多,鄉村戶少,如實想要增加稅收,增加那些大項沒有多大作用,還是應該以增加商稅為主。”
陳文昭捋捋颌下短須,“為師也是這樣想,隻是天子腳下,貿然加稅,莫說二府官員會不會上奏彈劾,光是開封的百姓也不會樂意,若真跑到宮門外去告狀,我這定烏紗帽也别要了。”
潘鄧想到陳知府身着官袍,正襟危坐在大案之後,驚堂木一拍,“堂下何人狀告本官!”畫面太美。
陳老師顯然不知道自己徒學生腦袋裡的小劇場,接着說道:“……若是不加稅賦,隻增商賈之利以多收稅,也不是容易的事。若效東平舊法,舉行賽事,實則東京已甚繁華,每逢望日必有盛集,人潮湧動,若再舉辦賽事,恐怕意義也不大,何況若辦球賽,恐怕招人非議,在這汴京,終歸不似在東平府便捷。”
潘鄧聽出了老師的為難,問道:“此地有甚麼難處,老師既已投靠蔡太師,不如讓他庇佑。”
陳文昭說道:“東京比不得一府之地,凡事有我,此地天子腳下,事情由不得咱們做主。蔡太師當日雖為我美言幾句,将我提拔回京,但此人生性多疑,行事狠辣,官家又命我權知開封府事,我看他對我也頗為忌憚,遲早要反目……”
潘鄧點點頭。
能叫蔡京四起四落,趙佶在玩弄權術,平衡朝堂上面也是很有心眼子的。
潘鄧苦思冥想,擰眉噘嘴,神情頗為猙獰,半晌說道:“正如老師所說,如今我們初來乍到,還是該暫避鋒芒,徐徐圖之,我聽聞蔡太師最喜愛與青年才俊做翁婿,不若老師舍身飼虎,與蔡太師作對翁婿吧!”
陳文昭将簍子一掀,“滾滾滾!竟還調侃起自己老師來了!”
潘鄧嘿嘿一笑,閃身躲開,“弟子滾了。”說完一溜煙跑走了。
徐觀從屋裡走出來,嘴角帶着嘲弄的微笑,“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天資聰慧,慧眼過人,人見人愛,愛民如子的小弟子?竟如此促狹,調侃起你來。”
陳文昭吹胡子瞪眼,“我難道不知道蔡京名聲不好,這小子不說些寬慰話也就罷了,淨說些風涼話氣我!”
潘鄧跑了,但實際上他很懂老師的心思,讓他與蔡京聯手,這可能是一時之計,叫他投靠蔡京,老師絕不願意。
能當年火燒富戶,做外朝官十幾年不變初心的人,又會有多逢迎谄媚呢,隻是時機不對罷了。
潘鄧跑了但又沒完全跑,不一會兒又跑回來了。
陳文昭冷臉問道:“某學生不是滾了嗎?”
潘鄧笑嘻嘻道:“我又滾回來了!”說完卻發現庭中多了一人,身着紅官袍,身姿挺拔,面容英俊。
潘鄧看見有人在,忙正經起來,正襟危坐,笑容收斂,心裡則納悶,他跑回去取這個東西也沒一刻鐘,這麼快就來客人了。
陳文昭見他小臉繃着,說道:“這是你師叔,名喚徐觀。”
潘鄧連忙行禮,“見過徐師叔。”
徐觀也回禮。
陳文昭問他,“手裡拿的什麼?”
潘鄧雙手奉上,“欲以此物解老師燃眉之急。”
陳文昭聽他說話文绉绉,渾身不得勁,“咳,你且說說看,不用避諱你師叔。”
潘鄧卻不能叫别人看低老師收的學生,挺直腰背,滿臉嚴肅道:“我與老師一體同心,休戚與共,豈能不憂老師之憂?東京與東平,經濟基礎也不同,政治情況也不同。東平府百姓安平樂業,經濟模式簡單,但東京城内,商業繁華,辦比賽在東平府合适,在東京卻不合适,若是強行做了文抄公,豈不是東施效颦。”
說着他眉毛一豎,正氣凜然:“我做老師的學生也有半年,豈能犯這樣的錯誤!”
潘鄧接着說道:“開封府土地人口皆有定數,要想增加稅收,隻能從商稅下手,新立名目。隻是要建立新名目,卻不能叫多數人反對,因此學生想了個主意。”
兩人都看向他。
潘鄧擲地有聲,“新立奢侈品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