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昭沉默片刻,一個暴栗子捶到弟子頭上,“你當這是東平府?來了東京還敢亂講話!”
潘鄧摸着腦袋,“弟子知錯了!”所以那趙佶根本就是什麼都知道,但是就是視若無睹地瞎搞吧!
陳文昭冷哼一聲,“朝廷之事,豈容你小子亂議?在其位,謀其事,有功夫說這些沒用的話,不如替你老師想想聖人囑托之事才是正道,莫要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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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萬裡,一大早潘鄧和小郓哥去吃灌漿蟹包,小哥倆已經連吃七日,還是吃不膩,每人兩屜蟹黃灌湯饅頭,兩碗水飯,配上芥辣瓜兒,米湯瓜姜,再來兩個酸餡,兩個筍肉夾兒,兩個素夾兒,一份蛋炒黃芽,舒服得很。
待到吃完,又叫店小二,要了一碗子料澆蝦臊面,兩個筍肉夾,一屜蟹黃灌湯饅頭,多給姜醋,給南門大街第七胡同王婆送去。
今日二人有任務在身,待在汴京城盤個鋪面,做些什麼生意還不打緊,先把鋪面盤好,租個院子,再打些家具,日後東平來人也有落腳之處。
一上午牙人帶着兩人千挑萬選,選了個保康門街上一處連着院子的門店,還特地選了個有水井的院落,不必叫人每日上門挑水。
待到下午叫李安瀾過來看過門店,李三娘大驚失色,“在這個地段租門店?一年要多少錢?”
潘鄧輕飄飄地說了個數字。
李三娘心口微痛,“我今日就找牙人雇夥計,把這邊安頓好,這兩天就回東平一趟,找幾個得用的人把這條路走通,這店面無論做什麼買賣,先将它開起來再說。”
空着一天白花花的銀子就往外水一樣的流!
将這邊安排好,潘鄧就又拿了灌湯饅頭去了陳老師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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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昭此時正有客來。
徐觀手執黑子,思忖着棋路,和師兄說起最近的消息來。
“皇太子的婚事定了。”
陳文昭問道:“誰家?”
“娶的是吳康軍節度使朱伯材的女兒,是有名氣的才女,六月就要大婚。”
陳文昭想了一會兒,想到了朱伯材是何許人,沒太在意,又問到:“我聽聞蔡京家子弟想要尚公主,可是真的?”
徐觀答道:“蔡京的第五子蔡鞗(讀條)到了成親的年紀,蔡京求娶,官家有意把茂德帝姬下嫁。”
陳文钊把玩着手中棋子,“傳聞茂德帝姬國色天香,是官家最中意的小女兒……”他白子落下,“這樣看來,蔡京依舊深得盛寵。”
徐觀說道:“官家是長情心軟之人。”他一子定乾坤,擡起頭來問師兄:“你回到東京有什麼打算?”
陳文昭依舊死死盯着棋盤,研究了半晌,發現自這局終是無力回天,歎了一口氣,松開手掌将手裡棋子滑到棋簍裡,“我一個權知,能有什麼打算。”
權知開封府事,名頭上是個臨時工,但是其實是實際官職,隻因為開封府尹和開封牧一般隻由太子親王擔任。
徐觀說道:“近年來朝臣争鬥一點都沒少,去年蔡京和童貫鬥得厲害,童貫已經離京去西夏了。”
想當初蔡京能夠負複起,還是童貫拉他一把,如今二人反目,蔡京把牢朝中,童貫隻能另辟蹊徑,去西夏攢軍功了。
陳文昭歎了口氣,似乎也頗為苦惱,他也是走了蔡太師的路子,重新返回朝中,如今身在棋局之中,他又有什麼辦法?
隻能被默認為蔡京黨羽了,索性朝堂之上的官員絕大多數都是蔡京提拔,他也不例外。
“我所想,隻能是在其位,謀其政罷了。”陳文昭叫陳澤把棋盤收起來。
徐觀緩緩道:“如此亂局,隻怕你上任三月,蓦然回首,還不如在外做官,起碼能做些實事。”
陳文昭哈哈笑道:“我豈是那等人?我若真對朝廷了無指望,不若去學我那些同年,回老家做個鄉紳,隐姓埋名,教書育人,以待盛世了。”
他緩緩說道:“……我常以為,官家稱不上明君,卻也不是昏庸之輩,君不見建中靖國?社稷為先,治國的是士大夫,隻要官員士大夫守住底線,就不會讓皇帝太過放肆。”
徐觀譏諷道:“你等着官家開竅,還不如把勁用在太子身上。”他也不再勸,師兄書頁裡看的最多的是範文正,寇準等名臣,頗有仁宗時期的風骨,隻盼他不要過剛易折吧。
徐觀起身要離開,陳文昭說道:“屋裡面有我帶的香爐,你且去看。”
徐觀一聽,果然腳步一轉,進了裡屋。
陳澤又過來通報:“潘司錄來了。”
潘鄧拿着食盒進來交給陳澤,陳文昭見了笑問道:“又拿些什麼?”
潘鄧說到:“蟹黃灌湯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