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的時候,姜緒隻看見阿加的發尾。
周圍很嘈雜。
姜緒坐直身體,阿加也抽離。
她緩緩坐上一旁的高椅,沉靜地看着對面的衆人。
阿加低垂着眼:“痛不痛。”
“去找隕石。她應該知道更多斑鬣的事。”
這會隕石應該在旅店睡覺。
“我想拒絕,這裡需要我。”
他話音剛落,對面亞連近乎癫狂的聲音響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個法師有問題!她是亞人,沒錯吧,羅琳娜!很多亞人死不掉!我用了死亡匕首,你們隻要去過奇境,都知道這是什麼,對吧!”
因為他的喊叫,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
“亞連……”
“難道你們想說,即使她是亞人也無所謂嗎?就因為皇女對她青睐有加?”亞連吼道,“看看我的傷口,就在離這裡不遠的戰場上,有很多你們認識的人,他們身上也有這樣的傷口,他們就這樣死了,被刷新掉,你們在伊特恩坐享其成。難道這就是約爾曼的理想世界?那實在太過荒謬。”
西西莉亞不可置信:“亞連,你在說什麼?”
另一個傷員拍拍亞連的肩膀:“夠了……西西莉亞,我們進入遊戲後,和你們分開太久,經曆了太多别離,很多曾經堅定的也開始遊移,皇女也說過,要永遠心存懷疑,對敵人不能手軟。所以,這位法師可以解釋一下嗎,關于她為什麼……可以複生的事。”
平靜的疑問,有時候比起激烈的诘問更有說服力。
這一幕有些熟悉。
被衆人萦繞、被懷疑。
不同的是,現在的她身後還站着其他人。
姜緒正想說些什麼,突然屋外又走進來一堆人,讓外室更加顯得更為擁擠。
為首的人含着一根雜草,她上下打量一下,吹了個口哨:“格蕾,你們這房間怎麼這麼小。”
“雷古勒斯,你怎麼來了。”西西莉亞松了口氣。
“我現在在當雇傭兵。”雷古勒斯撓撓後腦勺,“有人雇我送人來這裡。”
她轉身介紹起她的客人:“這兩位是北之部落來的,說是有事來找你,格蕾。”
姜緒草草地看了眼,這倆侏儒她好像的确在蕾娅她們營地的晚間聚會見過。
身後嘈雜聲更盛。
有傷員認出了雷古勒斯,她在海上和海盜混迹在一起,會和npc一起打劫玩家,可謂是臭名昭著。
雷古勒斯抿抿唇,她習慣這樣的打量,自然地退到一旁。
侏儒上前去。
“法師。”
侏儒接下來說的話讓整個屋子都陷入寂靜。
“前幾次你們委托鑄造販賣的地髓武器已經賣光了,這裡是貨款。另外,蕾娅托我問一下,你們的開采活動是停下來了嗎?運送地髓的車隊有一段時間沒來了。”
最近,北之部落正在改造“泰坦”,除了增加渡海的功能外,他們希望能在“泰坦”的外部鑄造出地髓保護層,這樣或許可以穿越神明定下的界限。
他們和伊特恩的合約是,幫助鑄造武器和販賣,他們自己可以留下5%的地髓作為報酬。
工程緊張,車隊沒有消息,聯系不上皇女,隻能來找這個她們相對熟悉的半精靈。
亞連再也忍不住:“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我就說,同盟軍怎麼會突然多出這麼多新武器。”
西西莉亞:“你并不是帝國的軍隊。”
這件事和法師并沒有太多關系,約爾曼常見的斂财方式而已。不販賣原料,隻販賣工藝品,把地髓掌控在自己手上,也能加深和北之部落的合作關系。
當然,皇女嚴格控制了流通的武器數量,流通的地髓武器也隻是最普通的冷兵器。
但就是這樣的冷兵器,在前線已經造成了很大的變化。
“但我的朋友死在了那裡,西西莉亞。”亞連捂着臉,“這個半精靈,你們仔細想想吧,她一個普通人,誰在地下城認識她?沒有人,她憑什麼擁有這些。不,說這些都多餘了,你們真應該去看看戰壕裡的樣子。她就是亞人,否則你來和我解釋,你們誰來和我解釋,她為什麼會複生!憑什麼,我們死了就是死了,她憑什麼還能活着!這不公平!”
他猛然看向侏儒:“對了!我聽說了,伊特恩之前也遭到了入侵,就在她去了北之部落以後!說不定那一次就是她安排的,西西莉亞,你忘了菲耶了嗎?他一直很照顧你,你連他是怎麼死的都忘了嗎?他就是死在侏儒做的弩車手裡!”
另一個稍顯理智的聲音響起:“即使不是刻意安排,法師,如果不是你解放了北之部落,那些弩車、後來的地髓武器也不會出現。你應該為此付出代價。”
屋内一時靜下來。
在這詭異的寂靜裡,羅琳娜再次輕撫亞連的背脊,她能感受到她身後其他傷員逐漸上漲的情緒。
稍微動動腦子就知道,這個法師沒有這麼大的權限,背後的“軍火商”隻會是皇女。
但西西莉亞、四月、其他人不會在這個時候開口為姜緒說話。
在這個狹窄的房間裡,傷員們和圍觀的其他居民已經站到了法師的對立面,而親信們不會在這個時候把這次的事件聯系到皇女身上——盡管圍觀者的情緒退卻後,也會很容易地理清這一點,這一切不過是“獨/裁者”版圖的一部分,而半精靈隻是個局外人。
但在火焰燒得最旺的時候,她們會閉嘴,以免這簇火焰燒到皇女身上。
瑪嘉也很清楚她這個時候不能開口,作為“NPC”的她,甚至一開始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房間裡。
“喂喂喂,搞什麼。”
雷古勒斯沒忍住:“你們搞錯沒有,格蕾她不過是個和你們一樣的打手……”
“你!”一個傷員突然指向她,“我認識你,海盜雷古勒斯,你和那些海上的npc是一夥的,你也殺了不少人!”
雷古勒斯扯扯嘴角:“裝什麼好人,你殺得少了?”
亞連會熄滅一切不對勁的苗頭。
“說不定這個人也是亞人。正常人會和npc走得這麼近嗎。”
雷古勒斯把匕首一下飛進亞連身後的牆壁,匕首擦着他的臉過去,一抹血迹湧出來。
“孤兒?還是腦子裡就長了顆蛋?我可不是你們的人,不會慣着你。”
“天呐,亞連。”“你沒事吧?”
亞連用指尖擦過傷口:“……既然如此。來票決吧。”他的情緒忽然冷靜下來。
雷古勒斯:“什麼玩意兒。”
“很多人都看過那場審判,對吧。在奇境裡,對這個半精靈的審判。皇女不在,對這個我們不熟悉的外人,也不能直接就殺了她。既然如此,大家來表決意見吧。”
羅琳娜挑挑眉:“不是殺不了她嗎。”
“放逐!把她放逐出去!不能讓她繼續再進入伊特恩!”
“離我們遠一點,亞人!”
作為“長輩”,羅琳娜再次開口,一錘定音:“在這座古典的永恒之城裡,似乎有自由的光輝在閃爍,既然如此,不如來一次古典的無記名民主表決。如果這個法師的确不同尋常,我想,大家也沒必要給自己惹上麻煩,她可是個殺不死的亞人。”
她把準備好的魔鳥羽毛拿出來:“方法很簡單,左邊的箱子裡是羽毛,右邊的箱子是空的,如果同意放逐這個法師的,在接觸到左邊箱子的時候把羽毛放回自己背包,或者是銷毀掉都行,如果不同意,就把羽毛放進右邊的箱子裡。”
這種拾取動作很模糊,外人根本看不清具體是幹了什麼。
雷古勒斯:“怎麼不反過來。”
直覺告訴她有詐。
羅琳娜直爽道:“我是為了法師着想,畢竟,我不能保證别人手裡有沒有和我一樣的羽毛,或者趁機多放羽毛進去。”
“那我也要。我也是‘屋子裡的一員”。噢,還有這兩個侏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