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臉容慘淡,睫羽上掠過飛亂的發絲,挺鼻,薄唇,像雪紙般凝結的容色。
慘慘的樣子,不知撥動了芷衣哪一根心弦,令她在這關口多嘴了一句:“知道翎公子壓制那動亂之氣鬧心費力,芷衣跟在你身邊卻一點忙也幫不上。可其餘以外的一些雜事,應當是綽綽有餘。”
她的話語潺潺地流進了燕翎的心中,無時無刻不在于體内那股黑色旋渦搏鬥的他,從剛剛起隻是勉強分出一道意識應對他。
她到底想做什麼?
清麗的女子期盼地望着他,的确和她說的話不假,她想要幫到自己。
不。
可燕翎你不是想要她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放過那可憐的阿弟嗎?短短幾日來發生的事情,實在應接不暇。先前所有的打算,都被打亂的步法。
最沒有想到的是——
往日一直将目光投注在阿弟身上的這女子,竟然真的如他所想,裝移了目标。卻偏偏是在這個最不合适的時候,他最狼狽的時候,也最不知道該怎麼去回應的時候。
他的心該是冰冷的,對于這個身份尚且不明的女子審視,她所有的别有用心,不過都是看在所有的玄岚之體上。
從阿弟身上裝移到自己身上,也是受迫于現實和他的逼迫。可能是現在他的身體實在不舒服,很明白她目的的燕翎更是無法像往日那般克制自己的情緒,體内流竄的靈力叫嚣,沸騰的血液也在叫嚣。
她上揚的眼睛帶着幾分讨好,鼻翼淡淡的痣生動。
可她知道嗎?他可不是燕焉。
而他更沒有所謂的玄岚之心。她無疑是要落空了。
這惡毒的念頭一冒出來,就連紫府之中那道黑色旋渦帶來的空泛也弱了,他活着,活得如此真實。
“何必管我。”這句話說得她像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一點也不意外地看到那張清麗俏臉上接着出現的空白,難堪,她是個聰明的女子,慣來給所有人印象便是堅韌、溫潤,長袖善舞的玲珑之心。任何人和她相處,都會如遇春風。說到底,不過是她大多時候都在照顧他人的感受,把最真實的自己給深深地藏了起來。
戴着假面,當假面開始局裂,那之下的蒼白靈魂又是多麼的文弱。
在那一刻,燕翎看着她。四目相對,深深地吸引着彼此的心。
芷衣速速移開了目光,危險,說不盡的危險,頃刻之間,她重新戴上十多年來為自己刻畫的畫皮面具,委屈巴巴地對着眼前人說:“翎公子昨晚什麼也沒吃,我想今兒總該吃點什麼。翎公子不願意……是不是因為之前的事?”
之前什麼事?
難掩心中的躁動,竟後知後覺地問了出來。
這女子便像是得逞了一般,再次占據先機,叫嚣着,“翎公子還真是的,難不成忘了……之前小飛來我那兒,我做了糕點給他。因為知道翎公子不喜歡,便沒有準備你的份。可小飛說,小飛說,翎公子問過。”
她摸摸鼻子,含些羞澀,“後來我想,翎公子應該是生氣了。做了幾回想要送去,但擔心你不喜歡,一直……”
“所以,都是你以為——”她不說這件事還好,一說,燕翎一回想,更是不耐煩地道:“我不過随口問了它幾句。它倒是在你跟前話多。”
這急促的回答下又掩飾着幾分情緒,就不得而知了。
敏銳察覺幾分,作為機會主義者,芷衣抓住了他話語裡的漏洞:“翎公子誤會我和小飛了,我們隻是……”
“擔心我?”燕翎譏嘲地反問。
芷衣也冷笑道:“可不是就是眼前的翎公子。”
“我知,翎公子向來拒人于千裡之外。便是眼下也巴不得我離得遠遠的。因為你讨厭做個弱者,更讨厭你的弱點被人察覺。”芷衣這話直接,刺得燕翎氣血沸騰,“可若是因此就把自己的心冰封起來,這樣的翎公子,又在擔心什麼?難不成是擔心會被人傷害到?”
那紅唇啟動之時,豔光逼人。
灼灼如夏日盛放的紅蓮芙蕖。
燕翎險些壓不住那亂竄的真氣,這回他是真的動怒了,為她窺視自己的内心,“我不想和你争論。”
芷衣啞然,瞧着眼前脖頸上都伏起青筋,臉色青中帶白的年輕男人,初衷得償所願,但内心那抹說不出來的情緒壓迫着她,“你是個病人,我不和你吵。”
扳回一局,居高臨下。
燕翎如妖鬼般地望着她,芷衣半點也不心虛,抗住了這目光。
“翎公子好好養神,我便不在這裡堵你眼。”
緩緩之,不能逼迫得太近。
雖是白岚聖子的選拔人,再高貴的身份都比不上有心人對他的驅逐。
反而比起看起來容易征服的燕焉,這朵難以攀摘的高嶺之花,沒有那些難以匹敵的現實因素,若隻要他愛上自己。
玄岚之心拿到手,最大的問題隻是離開了。
芷衣轉身,幽幽眼底是算計。
枯潭邊,鬼蝶如陰雲缭繞,潭水毒氣中央那叢藍影蝶蘭般若琉璃泛着靈光。花朵兒冒出頭,還未成熟綻放,淡淡幽幽香氣在周圍彌漫。
中心投射一抹太陽光束,令周圍黯淡的光景亮堂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