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中,茶杯斜倒,茶水灑在宿盡舟手上,又很快鑽進指縫,在他手下鋪成不規則的琥珀碎片。
迹棠蹙眉,很快撐起身,“燙到了?”
宿盡舟搖搖頭。
迹棠見他不說話,眉頭蹙得更高:“那就是喝涼茶?”
宿盡舟這才道:“熱的。”
她坐起來,長發有些淩亂,說着就要下床,“我看看你的手。”
“我過去。”宿盡舟幾個大跨步就來到迹棠面前。
燭火被宿盡舟擋在身後,迹棠眼前驟然暗了好幾度。
她抓起宿盡舟的手仔細看,皮膚已經被燙紅了。
她話音裡帶了點教訓的意味,“仙尊現在連茶都不會喝了?”
宿盡舟哪管得了手怎麼樣,他離迹棠很近,手上是被迹棠不斷碰觸的溫度。指腹相貼,柔軟侵蝕進他的手紋,鑽入血液,沖進心髒,充盈識海,猛烈而霸道,根本不留一絲縫隙。
宿盡舟反抓住她的手,問她:“你認真的?”
迹棠似笑非笑,“認真教訓你?”
宿盡舟坐到床邊,聲音低了些,“時候不早了。”
迹棠被他這句話逗笑,往後挪了挪。
宿盡舟便脫鞋、擡腿,他跨過規整的錦被,動作可謂一氣呵成。
迹棠扔開他的手,“我沒戴轉靈镯,你自己療傷。”
宿盡舟:“無妨。”
迹棠叉腰,“你說什麼?”
宿盡舟默默運轉靈力,手上被燙紅的地方立馬恢複原樣。
她這才躺下。
床榻很大,兩人躺下也不會覺得擁擠。
迹棠和他距離這麼近,卻幾乎聽不到他的呼吸聲。
“師兄,你很緊張?”
宿盡舟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但凡回答,錯亂的呼吸節奏就會被迹棠輕而易舉地發現。
迹棠比他放松多了,主動牽住他的手。
宿盡舟的心髒也就變成了棉花,軟得不成樣子。
他迫不及待想說:“迹棠,我……”
迹棠也在這時開口,“師兄不必緊張,我入你幾次夢,哪次不是任你又抱又親?”
宿盡舟後面的話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耳廓驟然變紅,火燒火燎。
迹棠:“師兄還記得夢裡什麼感覺吧?”
宿盡舟:“……”
迹棠把頭湊得更近,“忘了?肯定記得吧?”
宿盡舟一動不敢動,她湊近一刹,他心跳差點停跳。窒息感猛地湧上來,他覺得自己就快要溺死在這個昏暗的房間裡了。
太近了。
近到可以嗅到她身上淺淡的香氣,感受到她每一次呼吸。
“師兄,呼吸。”
迹棠帶着笑意的聲音仿佛在他耳中轉了個圈,如羽毛輕且柔地搔過,癢得不可思議。
她伸長手臂,越過宿盡舟。
正當宿盡舟以為她要環抱上來時,身上忽然多了層錦被。
錦被同樣很大,蓋兩人也綽綽有餘。
宿盡舟第一次覺得條件太好也不是件好事。
迹棠現在才問:“師兄剛才想說什麼?”
宿盡舟猶豫片刻,他剛才是沖動了,若真想說,也不該是在這裡、在這時,如此草率的說。
他道:“我會認真。”
迹棠怔神,下意識問:“什麼?”
宿盡舟無奈地歎了口氣,“你所做的每件事,說的每句話我都會認真,所以阿棠,别再招我。”
迹棠瞳孔微顫,眸底光芒閃了閃,立刻側身躺平整。
“那我睡了。”
宿盡舟看着她正經的睡姿,臉上顯出笑意。
他也平躺下來,揮手熄滅桌上燭火,緩緩閉上眼睛。
半個時辰後,迹棠在黑暗中睜開眼睛。
她眼中神采不減,毫無睡意,輕輕側頭看向身旁的宿盡舟。
如今黑衣勢力肆虐,大陣頻頻開啟,修真界戰火紛擾很不太平。
可此時此刻,她和師兄就在這間安靜的房間裡,同睡一榻,她也随之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宿盡舟因為她,雖然心境已變,終日受心魔侵擾,但他被仇恨封閉在内的心始終純淨。他依舊會為他人着想,就如他太子時那般,心思純善,連獵物也會手下留情。
隻要不觸碰他的逆鱗,他便還是清風霁月的仙尊,而不是心狠手辣的魔頭。
迹棠無聲笑了。
數千年時光,她早習慣自己一人,而現在身邊多了師兄,她沒覺得不自在,反而很踏實。
她收回視線,安心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