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棠坐下後,見宿盡舟還沒過來,“師兄不來?”
宿盡舟無奈地笑了笑,走過去坐下。
迹棠眼中含着笑意,故意說:“應宮主安排得太周到了,實在是盛情難卻啊。”
“你是想讓我睡羅漢床,還是随便在哪打坐一晚?”宿盡舟從她手中拿過茶壺。
他儲物戒指裡時常備有熟普,都是為迹棠準備的。
迹棠以手托腮,“師兄就不想睡在床榻上?”
宿盡舟放茶葉的手一頓,接着便聽見迹棠的笑聲。
他這才繼續動作,“你又胡鬧了。”
門被敲響,郎钰的聲音出現在外面,“仙尊、魇尊,玄卦宮打算今晚清剿黑衣勢力,長老已經同意,派我來禀告。”
清剿黑衣勢力不用他們出馬,宿盡舟拂了拂手,門開,郎钰行禮後走進來。
迹棠招呼人坐,“黑衣勢力分布在哪些地方?”
郎钰拿出玄卦宮提供的地圖,他把地圖平鋪在桌面,“距離玄卦宮最近的是這一處,在玄卦宮的西南方向,這裡有個湧泉鎮,他們在湧泉鎮底下開辟了勢力據點。”
宿盡舟:“湧泉鎮的百姓呢?”
郎钰:“他們沒有傷害百姓,更像是拿百姓當幌子,掩人耳目。玄卦宮派弟子扮作商人車隊進去打探過,鎮子上沒有黑衣勢力出現的蹤迹,百姓似乎也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迹棠問:“那玄卦宮又是怎麼知道黑衣勢力把據點安在鎮子底下的?”
郎钰指着地圖上的一點,“這裡是鎮民辦‘喜事’的地方,平日人煙稀少,鮮少有人踏足。玄卦宮弟子在鎮子周圍蹲守近一個月,才确定這裡就是黑衣勢力進出地下據點的出入口。”
迹棠:“……喜事?”
宿盡舟:“冥婚。”
迹棠懂了,“玄卦宮的人下去據點看過嗎?”
郎钰:“去過,弟子說裡面路線很是複雜,稍有不慎就會觸發陷阱。他們沒辦法探知到黑衣勢力的數量,但估計人數不會少。”
宿盡舟手指動了動,茶壺便輕飄飄浮起來。
他為迹棠倒好,又為自己倒了多半盞,接着操控靈力把茶壺推進郎钰,也給他倒上。
郎钰受寵若驚——是真的驚,他心裡突突直跳,哪能受得住仙尊這一杯茶?趕忙起身深深行禮。
迹棠覺得他好玩,笑道:“可惜你已經有師父了,不然我或者師兄收你進千裡煙波也不錯。”
郎钰的手狠狠抖了一下,茶杯也跟着劇晃。
他差點沒能經受住誘惑就要答應,而良心在這刻狠狠敲下幾記重錘,“郎钰謝魇尊賞識,沒辦法進千裡煙波是郎钰沒有機緣。”
迹棠擺擺手,“你同我們說話不用這麼字斟句酌,随意點就好。”
郎钰難得生了些孩子心性,他腼腆地點點頭,乖巧坐好。
而宿盡舟聽見迹棠的話,面上雖然沒什麼反應,可心裡卻很是高興。
迹棠這是把千裡煙波當成自己的地方了,他巴不得如此。
宿盡舟言歸正傳,“陶進打算派多少人去?”
陶進是溯玄宗十二位長老之一,善用火系法術,主攻擊。為人不似他所修法術那般猛烈狂暴,反倒是個冷清的性子,沉默寡言、嚴肅認真。他掌管溯玄宗教條禮法,弟子們可謂是說他就怕,見他就跑。
郎钰想起這位,肩膀先縮了縮,“陳妄長老和鄒杵長老會帶一隊弟子守在出入口,其他四位長老則是帶弟子們進入據點,玄卦宮也是同樣安排。”
宿盡舟颔首,“去吧,到時遇到棘手之事不用顧忌時間,可直接傳訊給我。”
郎钰把茶一飲而盡,起身告退。
夜色漸深,玄卦宮和溯玄宗等人自玄卦宮禦劍而出,身形掩在夜色之中,無聲向黑衣據點飛去。
迹棠站在窗邊,見衆人離去才掩上窗戶。
宿盡舟已經運功兩個周天,他收功問迹棠,“他們去了?”
迹棠應,“師兄,黑衣勢力的據點就定在湧泉鎮下,那麼大一個據點,鎮上百姓真會毫不知情?”
宿盡舟:“凡人确實很難發現修真之人的蹤迹,但即便是修真之人,也得出來采購些日常之物。他們可以瞞過百姓,卻瞞不住探查的玄卦宮弟子。”
迹棠點頭,“是啊,可玄卦宮弟子沒有在鎮子裡發現黑衣勢力的蹤迹。”
宿盡舟:“要想不被玄卦宮的弟子發現,他們的修為定是在其之上,或者他們早已取代了鎮上百姓,瞞天過海,那麼在鎮子裡肯定還有其他能夠進入地下據點的出入口。”
迹棠歪頭,說出的話足以讓人在漆黑的夜色中遍體生寒,“或者玄卦宮和黑衣勢力聯合了呢?”
隻是宿盡舟不在遍體生寒之列,他說:“我們少問了一件事。”
迹棠聳肩,“嗯,我們沒問他們,這次大陣啟動,他們損失了多少人。”
話題告一段落,迹棠伸個懶腰,轉身走去雕工精美的床榻邊,脫鞋上榻。
宿盡舟見她要休息,眼中淩厲收盡,眉眼轉瞬變得柔和。他收回目光,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條斯理地喝。
迹棠側身躺在床榻上,眼睛盯着宿盡舟的方向。
他飲茶時微微擡頭,喉結滾動。墨發覆了層燭光,雙眸落在茶湯上,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在茶杯邊沿來回劃動。
美人在側,實在賞心悅目。
“師兄。”
“嗯?”
“我早些時候說的話,你根本沒聽進去吧?”
宿盡舟笑了,“怎麼,不睡?又要胡……”
他下颌微擡,眼尾掠過縱容的笑痕,目光凝在迹棠臉上,見迹棠雖如白天一樣笑意盈盈,眼中神色卻認真,竟毫無玩笑的意思。
她眼中似有流光流轉,看着宿盡舟的眼睛不閃不避。
宿盡舟在迹棠躺下後便掃滅了床鋪兩邊的燭火,她和衣靠在還沒掀開的規整錦被上,青蓮色緞帶散在茶白床面,順着精雕細琢的紫檀床架,快要落下地面。
他在燭火明亮的這端看她。
昏暗裡,她問了和白天一樣的話:“師兄就不想睡在床榻上?”
可宿盡舟這次說不出‘胡鬧’二字了。
他心髒猛跳,手指頓在杯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