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疏玉被李惟初趕出來後,徑直去了牢獄。
她一如既往地對守在牢口的官差們亮出令牌,他們便立刻撤防。
李惟初的大牢設置得很巧妙。
例如,分為普獄,與死牢。
普獄是給那些犯了小偷小摸或者是醉酒傷人,罪名稍輕的罪犯。
而死牢,就是對那些犯了重罪,罪無可恕的殺人犯量身定制。
死牢中的罪犯,則是享有絕對的特殊待遇——一罪犯一封閉房室。
這也太超前了吧?
趙疏玉心中默默對标現代中民事和刑事,處罰也不盡相同。
因此,窦揚、春禧、男童都被關在死牢,而那幾個藥玉坊的禽獸則被關在普獄中。
畢竟,人是自己瘋的,也是自殺,和他們卻是一點關系都沒有。
趙疏玉卻覺得那日男童的行為着實令人匪夷所思,而他又正好是那晚的目擊證人。
而如今他又在她手裡,不管怎麼樣,她都必須要讓男童吐點真東西出來。
心下将電視劇中的一百零八道刑罰都想了個遍,他年紀又那麼小,拿出幾個吓唬一下肯定就和盤托出了!
心中正想着,她便走到關男童的鐵門外。
鐵門沉重厚實,單人監獄方正密不透風,真真應和了那句——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她拿出令牌,對看守下令道:“奉縣令旨意前來問詢,還不快把門打開。”
利用着李惟初縣令的身份,沒人敢說她一個不是,甚至連一絲質疑都沒有。
畢竟從沒有人敢假傳李惟初的旨意。
所有這麼做的人,墳頭草都早已兩尺高了。
他恭敬地将鐵門打開,道:“姑娘請進。”
她是奉李惟初之意來問詢罪犯,自然沒有時間限制。
趙疏玉走進這座沉悶厚重的單人豪間後,首先是看了一圈這裡面的環境。
隻有中間那塊牆的最頂上有一個小小方方,木條釘死的窗戶,洩進來微弱黯淡的太陽光。
這若讓犯人日積月累地待在這種昏暗潮濕的房中,恐怕隻會日漸瘦削,最終得病痛苦而死。
男童在看到她踏進這裡之後,立馬從床上跳下來。
頭上的傷口似乎又在隐隐發痛,她心有戒備地朝後退了一步,喝止道:“站住!”
男童卻與之前在大堂上的态度大相徑庭。
他真的就很乖地站在原地,像稻草人一樣一動不動。
趙疏玉心中卻不禁生起疑惑,她不露聲色地問道:“大堂之上……”
她還沒說完,男童接着她的話說道:“我知道會坐至少半年以上的牢獄。”
“那你為何……”
男童卻低頭不再作答。
但趙疏玉今日來的重點不是要跟他糾結“他為什麼要在大堂上公然行兇”,而是來詢問縱火犯的線索。
她腳上步伐看似随意,實際餘光卻是緊緊盯着男童,生怕他會像在大堂那樣突然襲擊她。
可等她落座坐定,男童還是很乖地站在原地,聽話得好似在大堂行兇的另有其人。
“我問你。”趙疏玉觀察他一番,忽然開口說道:“你說你那日親眼看見是我,火燒大宅,燒死了你的婉姐姐?”
她在說話時特意着重強調了“婉姐姐”這三個字,趙疏玉的目光緊緊盯着男童看,而他這個還不會藏匿情緒的年紀,很快露出馬腳。
男童一瞬間紅了眼眶,他轉過身,哽咽道:“是!是有人害死了婉姐姐!”
“那你在大堂之上一定指認是我?”
“我不得不這麼做!”男童緊緊攥着手心,幾滴淚噴灑出眼眶,他緊緊咬着下唇,一副寄人籬下的模樣。
“劉坊主讓我一定指認是你,兇手隻能是你!”
“原因呢?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男童卻是冷哼一聲,說出一番高于他年齡心智的話,“你砸了他的賭坊,又派虎鳴做雙面間諜為你做事,劉世堯一向睚眦必報,你這一連串的手段,恐怕早就讓他對你動了殺心。”
“有什麼是比二十八條人命還要大的罪名呢?”說到此處,他憎惡地一笑,“罪名一旦落實,你就算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趙疏玉點點頭,道:“那我再問你,為什麼說你是被逼無奈?”
男童卻将臉瞥向一邊不答,破爛衣衫袖底下的手又緊了幾分。
趙疏玉卻是眼尖,看見男童的右手心中緊攥着什麼東西,她一個飛撲近身,迅速将他手裡抓着的東西給拿到手中。
她攤開手心一看,竟是一個青碧色的耳墜。
挂墜的樣式很普通,材質摸上去也不算是翡翠一類,像是趕集時那種地攤便宜貨。
趙疏玉将單隻耳墜放到一旁的審訊桌上,目光淩冽地上下掃視了他一眼,道:“說話。”
男童卻像是看殺人兇手一眼看着她,死活都不想開口。
趙疏玉卻猛然站起,手往旁邊一伸,立時跟在她身邊的官差會意,向她遞來一根鞭條。
男童的眼中先是有一瞬間的恐慌,再而後迅速鎮定下來,開口問道:“你這是想屈打成招嗎?”
随後神色恢複平常,“我可告訴你,就算你屈打成招,逼我簽字畫押,外頭的人可是一個字都不會信!隻會覺得你們仗勢欺人,官府為了包庇殺了二十八條人命的罪犯……”
“閉嘴!”官差立馬高聲喝止,“你敢污蔑縣令,你家有幾條人命夠砍頭的!”
此話一出,那男童似真是畏懼,不再言語。
趙疏玉低頭捏了一下那個看起來很廉價的耳墜珠子,輕聲道:“是啊,你還有家人。”
男童忽覺背後一陣冷風,不好的預感油然心起。
他立馬瞪大雙眼,警惕道:“你要做什麼?”
趙疏玉呵呵一笑,她擡眸看向男童,眸光卻是十分悠閑随意。
她道:“看樣子,你不像那些不懂律法,自以為是的刁民。”
頓了頓,忽然問道:“你家有人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