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緊盯着這二十七個屍檢結果的年齡,心中不免疑慮,“還都是16至22歲之間的女子?”
趙疏玉不禁回想起她被人擄到一個破舊的院子中,院中瑟瑟縮縮地女子們抱成一團的時候。
她似乎是想尋找什麼似的,忙将每張驗屍單都看了一遍,最後才放下心,輕舒一口氣。
李惟初問道:“怎麼?怕了?”
趙疏玉搖頭,她放下二十八張驗屍單,看着李惟初說道:“這些被大火燒死的女人,沒有一個是那晚在院子中的人。”
拿着茶盞的手忽然一頓,李惟初饒有興趣地轉了轉茶盞中清香撲鼻的茶水,眼神從茶水中的漩渦漸漸移到趙疏玉身上。
“接着說。”
趙疏玉卻是冷哼一聲,并不上李惟初的當,隻道:“你不是最清楚不過?那件青綠色破碎的衣衫還是你給我看的。”
李惟初颔了颔首,他将茶盞中的茶一飲而盡,嘴角在明亮的燭火中不清晰地勾了一瞬。
他幾不可查地嗯了一聲,道:“所以呢?”
“我見過那穿着青綠色衣衫的少女,她的年紀不過十三四歲,而這二十七份驗屍單上女子的年齡在16到22之間。”
她緩緩呼喚出一口氣,道:“由此可得出,她不在這上面,而那群女子和她是一起的,要安置她們不可能東放一列,西放一行,肯定是将她們安置在一起才方便管理。”
“所以,這二十七個被燒死的少女,不是紫玉山上那群和我一樣被掠在一起的女子。”
李惟初輕嗯了一聲,緊接着他拿起一個空空的茶杯,倒了一杯清香的茶放到趙疏玉面前。
不明所以地扯開話題對她道:“這是朝廷新賞下來的雨湖龍井,你嘗嘗。”
趙疏玉正說着這事上,李惟初卻毫無厘頭地扯到另一個事情上,着實是将趙疏玉氣得不輕。
她差點又要開口斥問,卻在張嘴的那一刻,李惟初的手卻往茶杯上擡了一下。
他開口,不容任何置喙地道:“先品茶。”
趙疏玉胸懷心事,心頭悶悶,不悅地将茶一飲而盡,剛放下茶杯就又滔滔不絕地開口道:“如今這木盒裡的東西算是廢了。不過不要緊,隻要是犯了罪就一定會有蛛絲馬迹。”
“縱使現在抓不住他的把柄,總會有的……現在最要緊的是要抓住縱火之人!還有窦揚和春禧,得探出究竟是不是劉世堯的人。”
她忽然腦中白光一閃,想到什麼,她看向李惟初道:“如果能證實劉世堯在縣衙中安插内應,裡勾外連,倒也可以好好滅一滅劉世堯的士氣!”
見她滔滔不絕地談了這許多,李惟初又十分“貼心”地給她添上一壺茶。
趙疏玉卻是一把打掉他為自己添茶水的手,嫌棄道:“幹嘛!我不喝茶!”
“我看你講了這許多,定是口幹舌燥了。”
“你!”趙疏玉氣結,她盯着李惟初好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惟初則遲緩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凜然道:“無禮直視朝廷命官,恐有以下犯上之嫌……”
“你别扯這些有的沒的,你要是想抓我早就把我砍頭了,還能留我到今日?”
趙疏玉癟了癟嘴,沒好氣道,“我隻是疑惑。”
“疑惑什麼?”
“我是一個身份未明的孤女,你可是江南的父母官,你垂衣拱手,累得我為你的盛世東跑西跑?”
李惟初淺淺勾了一下嘴角,“趙姑娘說笑了。有斯如此,我自然隻有端茶送水的份了。”
趙疏玉沒好氣地給李惟初一個大白眼。
她怎麼從來沒發現李惟初還有這樣幽默的時候呢?
李惟初斂了神色,仿佛方才的溫柔隻是鏡花水月,如煙花般隻絢爛一瞬間而已。
他清冷地道:“朝廷派下巡撫,巡視各州各縣。”
趙疏玉捏着茶杯,看向裡面暗香浮動的茶水,眸光晦暗不明。
“聽你的語氣,這其中難不成有别的?”
李惟初冷冷哼笑一聲,他手掌一拍桌子,“崆”的一聲,桌上的折子齊齊淺跳了一下。
他道:“方才長清緊急傳書,信中直直提到這巡撫竟是一路直奔江南而來!長清聞得消息便連忙火速傳信于我。”
“想必不出三日,巡撫必親臨江南。”
“怎麼會這麼巧?”趙疏玉伸手接過李惟初向她遞來的書信。
書信中的筆迹姿态方正,迥勁有力,仿佛這鐵畫銀鈎輕描淡寫地就将裴長清那副溫潤清正的模樣刻畫出來。
淡雅君子,衣冠楚楚。
趙疏玉對着這字的主人第一印象即是如此。
李惟初卻不動聲色地将信拿了回頭,聲音微沉地問道:“你剛才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趙疏玉擡頭啊了一聲,她點點頭,回道:“巡撫使直奔江南,不出三日……”
“好了。”李惟初打斷了她的話,不悅地對她揮了揮袖袍。
他手中緊緊攥着裴長清的書信,聲線清冷,趕人道:“你可以走了。”
趙疏玉不明所以地站起身,對他這一瞬間轉變的态度而感到一頭霧水。
她還沒再說一個字就被李惟初關門謝客了。
簡單的疑惑之後,她還是覺得如今這一切都不是要緊的。
最要緊的是,她要查清縱火犯究竟是誰。
李惟初雖未明示,卻無處不在告訴她一個信息——
巡撫使來的那天,如果她還是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那麼,她将難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