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往前走着,路過拐角處,趙疏玉忽被一個身着绛紫色雲袍的男人堵住。
他緩緩從拐角處走出,步步逼近趙疏玉,眼神極具侵略性地盯着她。
趙疏玉連忙将掌心的紙條收緊,卻還是被李惟初搶先一步,他攥住趙疏玉背在身後的手腕,将她手心的東西一點一點掰出來。
她倒是淡定自若地站在那裡,眼生生看着李惟初的臉色一點一點變得有些扭曲。
他氣惱一般将紙重新扔進趙疏玉的懷中,轉身欲走。
卻被趙疏玉先一步攔在身前,她張開雙臂,“等等。”
“為什麼要進來?”
“什麼?”趙疏玉被他這一番無厘頭的話給弄得莫名其妙。
“我不是讓你不要再插手這件事嗎?”
她雙手環胸,目光随意但眸底卻一片清明,她朱唇微啟,問道:“那依你的看法,如果我今天不來堂上,你又如何處理此事?”
李惟初眸光微閃,卻不說話。
“等着他帶着一個莫須有的人證去州牧那兒參你一本嗎?”
李惟初開口道:“你以為我會怕?”
趙疏玉眯着眸盯了他半晌,才道:“你當然不會怕。”
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那天李惟初領着自己去的那座大宅子,宅中與他對話的那個神秘女子。
“那你為什麼要來?”
“我為什麼不能來?”
二人視線相撞,眼神交彙之處電火石光,誰也不肯退讓半分。
半晌,李惟初别過臉不再看她,撩起袖袍大步離去。
“你以為我還能摘得幹淨嗎!?”
趙疏玉轉身向李惟初離開的背影看去,她快步走到李惟初身邊,一把拽住他的袖袍,一個字,一個字地看着他問道:“你以為我還能全身而退嗎?”
“那你想怎麼辦?”李惟初将她握着那張紙條的手舉過頭頂,眸光閃爍看不真切,可罕見的從他眸中浮現出一絲怒意,“就憑你這張什麼都沒有的紙條?趙疏玉,你到底想做什麼?”
她卻一把掙脫李惟初緊攥着自己的手,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問道:“是你親手把我拉進你的局中,不是嗎?”
“你早就知道沈懷夕自缢一案的兇手不是我,對嗎?但你,李縣令,權勢滔天,你說我殺了人,那我就是殺人犯,對嗎?”
“你要我幫你釣出劉世堯……不,不止是劉世堯,或許還有更多。”趙疏玉唇邊露出一抹笑意,她看向李惟初道,“那你,你又在籌謀什麼?”
李惟初眸底微動,似乎僅濺起一點波浪的漣漪,頃刻見便不見蹤影。
他緩緩吐出四個字,“你很聰明。”
“多謝誇獎。”
他又道:“我送你離開這裡。”
此話便如雷霆給趙疏玉當頭一擊,把她劈得找不着東南西北。
她不禁有些迷茫地問道:“李惟初,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李惟初卻微垂眼簾,最終像是下定決心般,“我送你出江南,薊州州牧裴長清乃我至交,你攜令牌去找他,他必會庇護你。”
“此生不必再回江南。”
聽得他這番打算,趙疏玉氣不打一處來,鮮少發怒的她如今恨不得一腳把他踹翻在地。
她怒道:“在你李惟初眼裡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是嗎?!”
見李惟初仍沉默不語,她更是氣惱,“你想讓我臨陣脫逃,做逃兵?讓你一個人來擺平這一切?李惟初,你……”
她平生沒罵過人,饒是臉憋得通紅,也不過罵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李惟初近前緊緊攥住她的手腕,嘴唇緊抿一條直線,沉聲道,“辱罵朝廷命官,依律判刑期半……”
“别跟我扯犢子!”
趙疏玉直接不給他半分說下去的機會,“李惟初你應該知道,劉世堯不會放過我的。”
“虎鳴,那二十八條活活燒死的人命,安陵,沈懷夕,還有藥玉坊那些禽獸不如的狗東西。我若不還那些含冤而死之人真相,那我趙疏玉活着,跟死了又有什麼分别?”
在李惟初震驚的眼神下,趙疏玉甩開他的手,看着他道:“你是縣令,身上背負着一縣百姓的責任,我明白你為官不易,許多事沒辦法親力親為,也沒辦法深查……”
她呼了一口氣,緩緩道,“可我不一樣。”
她的聲線略微顫抖,“我從小沒爹沒媽,像孤魂野鬼一樣遊蕩着,不過是賤命一條而已,我什麼都不怕。”
“我連命都是偷來的!我壓根就對我狗屎一樣的人生沒有一絲期待!”
她頓了頓,忽然很悲哀地垂下眸,嘴邊扯起慘淡一笑,“我不怕沒有未來,也從沒幻想過以後……我隻想在現在,随心而活。”
她的眸光緩緩擡起,裡頭是亮閃閃的堅定與決心,如火如炬,耀眼奪目。
“我一定要還他們一個真相。一個徹徹底底,沒有任何修飾的真相!”
她深深呼了一口氣,将那張空白的紙張牢牢攥在手裡,發狠洩氣般撞開李惟初的肩徑直離開。
而李惟初則在原地怔怔許久,直到維尋一個飛身單跪在他身邊禀報道:“主上,趙姑娘讓屬下做的事,屬下都做好了……”
他才緩緩回過神來。
趙疏玉讓維尋做的也不是什麼大事,就隻是讓他再派些人手去護衛那處早已被偷了木盒的院子。
并讓他放出風聲:趙疏玉又找到了新的關于劉世堯的罪證,現下正等下次開堂時拿出罪證,送劉世堯去吃斷頭飯。
李惟初望着趙疏玉堅定遠去的背影,眸光不斷加深,心中的疑惑也越來越深。
這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小女娘,究竟要做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來!
李惟初看着她最終消失的背影,淡淡嗯了一聲,問道:“縣丞之事那邊怎麼說?”
維尋答道:“主上,一切妥當,殿下已幫我們解決了。”
他點點頭,不再言語。
“姑姑娘,這太危險了,你會不會……”錦夏心驚膽戰地聽完她說的計劃,不禁害怕道。
趙疏玉搖了搖頭,道:“被杖斃的七人裡都沒有那日的人,隻有說明他一定是使了什麼手段避開了。”
她緩緩道:“所以我晚上準備一探究竟,錦夏,你就替我呆在這屋子裡,一步也不要走,裝作我在睡覺的假象,好不好?”
錦夏臉色吓得慘白,她手中握着趙疏玉遞給她的信封,信封裡裝着劉世堯的“罪證”。
“這個信封裡的東西很重要,除了你,我不放心交給任何人守着。”
“也答應我,不要打開信封去看裡面的内容,好嗎?”
她指尖顫顫地捏着這個信封,還是點頭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