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绮羅又倒向炕椅,我推绮羅:“起來,這才吃了飯又躺,陪爺去院裡走走,消消食!”
才剛大哭一場,绮羅眼還腫着,心裡多半也沒忘了剛剛的疼,對我尤有畏懼。绮羅難得地沒借口推诿,老實答應:“嗻!”
拖着兩條胳膊绮羅站起身,我擡手扶住。杏眼驚訝地看向我,我有些臉燒,但沒有放手。
绮羅親身經曆過明尚的始亂終棄,九死一生,再不想與人為妾,原無可厚非。
事實也證明绮羅打算得沒錯——她嫁給我,最想要的名分,我給不了,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抛棄了她。
绮羅将我看得透透的,如此她不信任我,不愛我,懶得理我,不是她任性妄為,不講道理,而是在我,我壓根就不了解她,對她一無所知,所有的決斷全都是我主觀臆造,造就無數誤會誤解。
都是我自己的錯!
痛定思痛,我想改變,想绮羅知道我的心意,我對她的愛護和珍惜,重拾信任……
高福傅鼐等都候在廂房。看我扶绮羅出屋,立悄悄掩了房門。我看在眼裡,隻當沒瞧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近身伺候,都是聰明人,很知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
……
在宿遷,绮羅住的依舊是後院。院子不大,有些逼仄。呃,南邊這裡的說法叫“天井”——人立院裡,就跟掉在井裡一樣,隻能看見頭頂的一片天。
廊下栽了幾叢虞美人,正是花期,粉白紫黃地,開得斑斓。
傳說中虞美人是虞姬自刎時鮮血落地所生,照理該是紅花。現一朵紅花不見,自然是原住家主母厲害,整肅後院,不給長。
自然地我想到琴雅和绮羅至今一覽無餘的下身。
先我就知道琴雅有意折辱绮羅,隻沒想這麼狠,趕盡殺絕,不留餘地。
“高無庸,”我吩咐:“将爺書房那盆‘禦袍黃’搬來給你绮主子!”
去歲南巡,绮羅見天拿着把蝶戲牡丹纨扇,應該是愛牡丹花的。這“禦袍黃”不是普通的黃牡丹,其色澤跟皇阿瑪的蘇繡龍袍似的能随着光線變化,晨曦微白、午間淺黃,燈下明黃,不一而足。比“花王”姚黃都珍稀名貴,千金難求。
我每天早出晚歸,這“禦袍黃”擺書房算是白瞎,倒是拿來給绮羅玩兒吧!
“奴婢謝貝勒爺賞!”绮羅眨着杏眼跟我謝恩。
“起來,”我拉起绮羅,随口告訴:“這‘禦袍黃’正是花期,你先擺着玩。回頭把這花給高福,讓他帶回京,種你院子裡去。”
去歲高福替绮羅院裡種的牡丹都是趙粉、綠玉一類,沒有姚黃魏紫“花王”、“花後”就罷了,竟是連個尋常的黃牡丹、顔色深點的紅牡丹都不該。如此不說绮羅如何,就是我看了都覺生氣——我使高福給绮羅院子種花原是想同绮羅一起鑒賞,這一個珍品都沒有,要怎麼賞?
……
“禦袍黃”拿來,擺到卧房南炕靠窗的花幾上。我扶绮羅炕上坐下,看到绮羅粉面跟碗盤大的牡丹花交輝相應,活脫一幅《名花傾國兩相歡》的牡丹仕女圖,不免得意:爺這花給绮羅真是太對了。绮羅跟牡丹真是絕配!
……
早起,聽到高無庸扣窗,我按下欲起的绮羅,告訴:“你胳膊脫力,且歇着吧!”
我起早是上朝,绮羅胳膊不能動,起這麼早幹什麼?跟春花大眼瞪小眼嗎?不如多睡會子。
“高無庸,”我喚人:“衣裳!”
……
換穿好衣裳,我告訴绮羅:“爺今兒去大堤。午飯你自己吃!”
洪澤湖很大,昨兒才巡了西岸的一段,今兒還得接着巡。
……
胤祥看我這麼早來,多少有些詫異,問我:“四哥,绮福晉的胳膊好了?”
“好些了,”我點頭:“可算不再叫疼了!”
算是給昨兒的遲補個說法。
“呵——”胤祥聽笑。
“四哥,”胤祥悄聲告訴我:“我聽說昨兒曹寅家班舞伎在複盤绮福晉前兒跳的《飛天》舞蹈。”
嗯?我看向胤祥,心裡凝神:曹寅這是幹什麼?還沒死心,還想跟绮羅打擂台?
“不過好像不大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