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緻遠嘴上也溫言道:“阮姑娘不急,也吃點東西再去。”
阮棠道:“方才已吃了杯米酒,一碗野鴨肉饽饦片子,飽着呢。”因又轉向小芙道:“小芙,你也同去廚房,備野鴨兔肉火鍋食材。我們店有一種新奇的烹煮之法。今日給大家做鍋野鴨兔肉火鍋嘗嘗鮮。”小芙莞爾點頭。
阮棠前世是頂級廚師,自然鐘意推陳出新,何況得了野味食材,想看看深秋野味能翻出什麼花樣來。
阮棠剛準備轉身出雅間,掌櫃的便端來一隻大風爐。她駐步觀望,這隻風爐在鐵匠鋪改良過的。
風爐是秦人煮茶常用的器物,風爐原為前朝“茶聖”所制,後又改良為可以架在小炭盆上的高足鼎爐。
今日,面前的風爐經過改造後,底部炭爐敞口更大,陶盆也更寬闊,猶如海碗。爐底的小炭塊已燃得通紅,陶盆裡滿滿一鍋湯水,坐上爐子沒多久,便沸騰起來,飄出陣陣濃香。
蘇緻遠好奇,問掌櫃的:“這湯一股禽肉濃香,卻又怎地清如泉水?”
掌櫃的恭敬答道:“蘇大人,此湯是我們店家阮小姐親手熬炖。乃用豬骨和野鴨的架子,小火熬煮而得。大火湯濁,小火湯清。熬成後,若湯上還有浮油,用絲瓜絡掃湯,浮油就被吸走了。”
蘇緻遠“哦”了一聲,心頭甚為疑惑。碧泉池邊這家阮家飯館,竟對湯色如此有講究,着實不簡單。
蘇緻遠想到此前在宴席見過的“開水蘿蔔”,用蝦茸丸子掃湯再棄丸不食,與這裡用絲瓜絡吸附油污的“環保”做法,高下立現。
此時,掌櫃的帶着夥計擺上四五個瓷盤,三四隻小碗。掌櫃的介紹道:“這白的是鯉魚肉,這紅的是兔肉,皆是活殺後選了好肉片的薄片。這兩盤是蘑菇和菠菜,貴客請看這菠菜,可是嫩得能掐出水來?”
蘇緻遠滿臉贊意,指着幾個小碗問是何物。掌櫃的道:“這是蘸料,米酒、姜末、醋、青蒜、豆醬、茱萸汁,将吃食在野鴨骨湯裡一燙,撈出蘸了吃,味道極佳。”說罷,含笑退到旁邊。
阮棠吩咐好店夥計繼續加料續湯。這才真轉身去了廚房。
蘇緻遠先夾了鯉魚薄片在湯中汆熟,蘸了姜汁米酒嘗了,與裴念清道:“果然滋味不俗,魚肉清淡,這肉湯聞着香,吃口卻不濃,有幾分君子氣,不奪魚鮮之美。這蘸魚的米酒也不烈,裴小姐你快試試。”
裴念清細細品來,确如蘇緻遠所言。
後世的粵菜裡的“八珍天麻湯”用雞腿、羊骨、魚頭、天麻、白芍煲。,飛禽、走獸、水族原是可以同鍋。
而眼前這涮鍋底湯,以豬骨替代羊肉,以野鴨替代母雞,減去濃騷重油感,更不蓋魚肉的清鮮。湯底完全是阮棠的後世廚藝。
蘇緻遠聽得裴念清肚子咕咕叫,知她早已餓了,一兩片鯉魚如何能充饑?随即拈了最大的一片兔腿肉在陶鍋中漂燙,盼着它快點熟了,給裴念清吃。
兔肉在畜肉裡顔色較淺,接近雞肉,生時玫瑰鮮紅,在熱湯中打了幾個滾兒,斷生就變得粉嘟嘟。
阮棠端着麂子肉參湯進來,放下參湯視線停留在火鍋上。火鍋中有一大塊柔軟如錦的兔肉。
阮棠想起讀書時讀過《山家清供》,作者是南宋人林洪。裡頭将涮兔肉稱作“撥霞供”。
此時,白衣美男夾着筷箸挑燙兔肉,畫面太美,真如神仙撥霞一般。
“阮小姐,你看這兔肉,像不像天邊朝霞?”
白衣俊美男劍眉微揚,擡眼看着阮棠,見她雙頰被火鍋熱氣蒸得更紅,道:“是挺像的。”
忽聽門外一個蒼老而爽朗的聲音道:“店家,老夫那回教你改制的風爐,用起來如何?”是鐵匠鋪的老李。
“李叔,風爐改制的甚好。”
老李在大堂吃面。小芙端着托盤進雅間。
托盤上是香酥魚。火鍋配香酥魚是極好的搭配。
香酥魚也是阮棠的後世廚藝,是道浙江菜。香酥魚骨酥刺爛,魚肉香鮮,口感濃郁,去魚頭食用。這是道小童都可食用的美食。
可以制作香酥魚的魚類很廣,鲫魚、草魚、刁子魚、鯉魚乃至于帶魚都可制作。
長安城的人們往往因為鲫魚和鯉魚的魚刺多,而秦人又不擅長烹饪。所以鮮有人做魚吃。這倒是給了阮棠一個低價收購鯉魚和鲫魚的機會。
收上來的都是野生魚,五寸大小的魚,殺好去鱗腌制,再裹上一層薄面糊。放菜籽油中油炸,炸成兩面酥黃。再入瓦罐,瓦罐中先放入姜塊、大蒜、草果、蔥段等等各種香料。再挨個鋪好魚。大火燒熱在放入米酒漿。小火收汁,便可以出鍋了。
香酥魚不但味道好,營養也十分分豐富。
大佬們今日晚宴上贊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