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大抵他想說什麼,自己都知道,宮裡那位早就叮囑過她。
接下來待嫁的時間,墨緣漾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裡練字,這樣墨遠騁想見她一面都有點難。終于臘月十九的晚上,墨緣漾忍不了了,對身後亦步亦趨的嬷嬷和宮女吼道:“我連跟我家人告别的機會都沒有嗎?”
墨緣漾吼完就開始哭唧唧,這樣嬷嬷和宮女着實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明天就要出嫁了,嫁得那麼遠,以後能不能回來還不一定呢。”
“你們退下吧,陛下允許郡主跟侯爺告别。”
墨緣漾才開始投入表演,墨遠騁和宮裡的小公公就出現了,有點收不住,有點尴尬。
待公公帶着嬷嬷和宮女離開院子,墨緣漾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淚。
“你放心,很快師父就會去接你回來。”墨遠騁安撫道,隻覺得墨緣漾是真的舍不得自己。
“師父,真的要這麼做嗎?”墨緣漾認真地問道。
“既定事實,隻差一個契機。”
“什麼時候師父也這般妄下結論了?”墨緣漾笑着問道。
“最近幾年南境都快把國庫掏空了,陛下早就懷疑他們了。”
“養寇自重?”墨緣漾笃定地問道。
“凡事需要一個證據。”
“那你愛公主嗎?”
“不是任何事情都能輕易定義的,尤其是心意。”
墨遠騁這句話聽在墨緣漾耳朵裡再傳到心裡,彷佛在說自己對他的心意不值一提。
“恭送師父,徒兒定會盡力而為。”也許早日把漼家拉下來,自己也能早日回到師父的身邊吧。
現在自己已經卑微到隻要待在他身邊就好了嗎?自己唯有徒弟這個身份才能名正言順地待在他的身邊。在宮裡陛下答應過自己隻要找到漼家不軌的證據,自己就能長久以徒弟身份待在墨遠騁的身邊。
自己對他的心意原來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連日理萬機的皇帝陛下都察覺出來了。那他呢?
翌日墨緣漾穿着一身紅色嫁衣,臉上始終挂着得體的笑容,在書房外叩拜拜别墨遠騁。墨遠騁始終背對着墨緣漾,最後隻是轉身把她虛扶起身。墨緣漾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完全不關心侯府是否一派喜氣。
臘月二十也是墨緣漾的生辰,墨遠騁看了眼桌上的陽春面,神情複雜地離開書房。
寒冬臘月坐在馬車上依然能感受到外面寒風的刺骨,墨緣漾攏了攏自己的衣服。墨緣漾不禁感慨自己大概是腦子壞掉了非要選這麼冷的天出發,撩開簾子一角,她看向後面的城樓,除了巡防的兵士,空空如也,自己又在期待什麼呢,他應該在迎娶自己的公主了吧。
墨遠騁故意算着時間等到差不多墨緣漾再也看不到自己的時候才登上了城樓,此時映入眼簾的是長長的送親隊伍。
“為何不親自去送親,反正婚事也推遲了。”景鐘跟在墨遠騁身後說道。
“我怕控制不住。”過了很久,久到景鐘以為他不會回答了,墨遠騁輕輕說道。
“怕是要變天了,我們回去吧。”景鐘看了看越來越大的風,或許來場大雪淹沒了送親隊伍也是件幸事。
“你先回去吧,我再站會兒。”
沒一會兒果然下起了小雪,墨遠騁躍下城樓,吹了聲口哨,通體雪白的寶馬正好接住他。他策馬往城外奔去。
雪越下越大,好在傍晚時分,他們趕到了一個小鎮,大家在客棧住了下來。
墨緣漾扯開身上的嫁衣,換上尋常服飾,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和手腕,放松一下。一轉身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淡淡的熟悉的墨香傳來,是師父。墨緣漾勉強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來。
“不想笑就别勉強自己。”墨遠騁坐下說道。
“師父不是該在洞房花燭嗎?”墨緣漾還是極其在意的。
“你很希望我跟瑾瑜有點什麼?”墨遠騁冷冷說道。
“師父還有什麼想要交代的嗎?”墨緣漾溫順地伏在墨遠騁的腿上,就似從前在府裡不肯練功時撒嬌一般。
“保護好自己。還有等你回來。”墨遠騁把手指插入墨緣漾發間撫摸着,如長輩對待晚輩又如男子傾慕女子一般。他送她來聯姻并不是為了拿漼府的通敵證據,而是為了特意支開她。
“好。”
墨緣漾十三歲的時候滿門被屠,父親給了她一刀,傷疤至今都在胸口留着,他是想要了她的命的。
他說:“落在他們手上還不如死了清白。”
墨緣漾像個破布娃娃一樣倒在地上,看着胸口的血汩汩流出,她想活下去,無論什麼樣的身份。她捂住胸口,躲過刀箭,爬過狗洞暈了過去。
父親的頭顱被挂在京都城門的那天晚上,她潛入了軒武将軍府。前幾天她聽到了父親跟那個人的談話。那天帶人屠戮顧家滿門的是軒武将軍嶽林。
當墨緣漾的匕首捅入嶽林的心口的時候,黑血汩汩流出。原來他已經中毒,自己不過撿了個便宜。還沒來得及撤出匕首,墨遠騁就出現抱着她離開将軍府。
墨緣漾是被同行的宋嬷嬷叫醒的,身上穿着大紅的嫁衣,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這兩年她并未告訴墨遠騁嶽林并非命喪她手,她也沒告訴墨遠騁自己如何逃出顧府的,她需要一個安身立命之地,墨遠騁主動開口了,她不過順勢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