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先回育嬰堂也好，或者靜靜地住在李貞家也罷，可偏偏天不遂人願——李寂奶奶也要生了。

覃婆破天荒懷疑自己所學：不可能呀，明明沒有臨盆的迹象。

覃婆見到在床上的奶奶後才發覺是虛驚一場。

冬日沒什麼農活，本就是這裡逛逛那裡晃晃的季節，奶奶卻隻能待在這方寸大的房間裡，若是開門通風便隻能困于床上。床上的人衣服倒也整潔，對覃婆進來并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将頭發編了拆，梳好又再編起來，數一下有多少白頭發，試圖把它們藏在寥寥無幾的黑發裡，沒能藏住。索性直接把黑發藏進白發裡。

覃婆呼出一口氣：“沒事，還早着呢。我過幾日再來也能趕上。”

李貞嘿嘿一笑：“這不是流雲生了麼！當初晏秋和張郁成親，我不同意是因為張郁段然不可能同意我這樣做。他那麼喜歡晏秋怕是魚死網破也不會同意我這樣做。後來我又以為晏秋和張郁有了什麼，他們說不定就會同意了，可現在看來張郁怕是不行。”一陣沉默，“流雲也在這個家裡這麼多年了，你不知道，小舟剛瘸腿那陣子，我還以為她會帶着李寂跑了呢！現在看來小園和小舟他們兄弟兩個都是有福氣的。”

覃婆聲調上揚：“你想把小畔登記在小舟門牌下？”

李貞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小舟那麼喜歡孩子，就連穗秧那個丫頭也不計後果地去找，隻要小舟開口，流雲肯定會松口的。”

覃婆匪夷所思：“這既是奶奶親自生的，又如何像李澤那般喊别人爹娘！”

李貞倒是考慮地周到：“不瞞你說，他奶奶自從有了這個孩子便有些精神不正常，怕是養不大這個孩子，畢竟是一條生命麼，再說了，爹跟爺爺有什麼區别？不都是我生的麼！”

覃婆氣到胃痛：“兒多母苦，這道理你懂不懂？”

李貞拿出五十兩銀子：“有什麼苦的！覃婆婆，覃大仙，這孩子必須得是流雲的，也必須得今日出生。正好和小舟的孩子一起辦百日宴嘛！這事兒還得拜托你了。”

“你隻知道流雲生了，那你沒看到晏秋也在嗎？”

“嗨！晏秋那孩子我了解，這跟她沒有利害關系的事她才不會多說呢！”

覃婆坐在椅子上被氣昏了頭，喝水順着胸口，看着已經瘋癫的李寂奶奶——這人當年也是知曉李澤的身世的，她肚子裡的孩子未必能像李澤那般長大，若不幸還是個女嬰，再攤上這樣的親爹，怕是還不如不出生的好。

床上的女人到底也是個苦命人，她的不幸是李貞造成的，小玉當年身亡更跟身為丈夫的李小園脫不了幹系。推本溯源，小玉自焚、奶奶瘋癫、李澤離家，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李貞和李小園，不，李小園能如此拎不清也是李貞的過錯，這個即将出生的孩子不管能不能活下來也是李貞的過失……

可覃婆一時也無合情理的辦法将李貞送入牢獄，直接動手更是不可能的事，畢竟晏秋也見過“覃婆”這個人了，想到晏秋覃婆心裡多了一絲欣慰，小玉要是還在的話也會為現在的晏秋開心吧！

既然如此，既然晏秋已經可以成為很好的大人了，那自己便可以無顧慮地替天行道了。小玉是在火中身亡，李貞也得遭受同樣的痛苦才行。

眼下要緊的是這個躺在床上的女人，還有育嬰堂的孩子們。想到育嬰堂便提醒了覃婆，這個孩子可以在育嬰堂長大啊！

“這事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要一百兩。”

李貞看她答應下來心裡的石頭終于落了地：“好說好說，一百兩便一百兩，有這個孩子在，以後一百兩還掙不回來麼！覃婆你肯收錢也好教我安心了。”

在李貞的催促下覃婆要提前剖腹，奶奶被哄騙着喝下洋金花藥。覃婆眼眶通紅，好似在做那殺人放火的勾當：“你出去吧。雖說有人為了産婦少受罪也會有剖的先例，可這提前半個月剖腹還真是第一次。至于這個不足月的孩子能不能生下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李貞聽到這話還沒有聽到“今日晚飯無酒”心急，隻管放心地交給覃婆。

沉浸在手術中後時間過得也快。是個女嬰，哭的很響。覃婆看到健全的嬰兒自是喜極而泣，可轉念一想這孩子從小便要離開父母了……

李貞突然闖入：“哭的這麼響，長大肯定是個……是個丫頭？”

覃婆吓了一跳：“把門關上！你已經有三個兒子了，再有個姑娘不好麼？不管如何，這個女嬰是無辜的，若是你不想養，送到育嬰堂也不錯。”

李貞：“我又沒說不要她，給口飯吃總歸還是能幹活兒的。就叫她小畔吧，希望她能把心思都放在田地上。”

“孩子看到了，很健康，我既然收了錢也應當把這裡收拾好，你沒什麼事就出去吧。等奶奶醒了我囑咐她幾句便回去。”

覃婆抱着懷裡的女嬰：這麼小一個，連頭發都沒長多少，小畔，宴坐小池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