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眼下露出一抹狠厲,借力躍起,長鞭迎他面前襲卷而落,他終于一驚,朝旁邊一躲。
好狠的鞭子!
差點這張臉就被劈成兩半!
他正要還手,對方長鞭已經緊緊卷住他的上半身,竟讓他無力掙脫。
正要擡腳借力用凳子砸出去闖一條路,平安早先一步踢開他腳邊圓凳,又連着踹了他前膝一腳,逼着血氣方剛的男人不得不跪地難起。
長鞭之中,像是困獸。
平安須臾間落于他面前,距離不到一尺,手握長鞭竹柄輕佻的帶起他的下巴,挑釁一笑。
“怎樣?就憑你,也配專程來替王承允鳴不平?”
“能娶到赤水衛平安,是他世代忠良積來的福分。”
“你,把我這句話,心誠意誠的複述一遍。”
他嘴角咧起一個笑。
不服,又不得不被架着複述。
“能娶到赤水,衛平安,是王承允,世代忠良積來的福分。”
“這就對了。”
衛平安手下卸了力道,對方直直摔在地上。
她問,“你是誰,為何來行刺我?”
男人單膝着地才立穩身子,卸下周身粗甲,抖了抖外衣皺褶,“在下溫金玉,行刺不敢當,此番來,是有求于皇後。”
見他乖順,衛平安垂眼笑笑。
男人真是幼稚,非要被揍一頓才知道,女子是該被尊敬的。
溫金玉隻聽說赤水郡主身手了得,卻沒成想是天下人中的佼佼者。
王承允如此袒護她,還以為這小皇後不過是被養在後宮的寵物狸貓罷了。
誰能想到呢?她竟是頭吃人猛虎。
“你有何事求我?”平安問。
“皇後并無過錯,卻被囚在破敗寺廟裡為國民祈福,委屈受苦,金玉能帶皇後回京,讓皇後繼續享受福祿厚禮,皇後還是永安的皇後,隻是......”
他試探的伸出手,将平安的右手托起,以表尊崇。
“皇帝,可否許金玉來當?”
等等,溫金玉?
元府之後,承金玉恩。
司徒先生說的便是他啊!
衛平安瞳仁一縮,連忙甩開他的手。
“逆賊,你敢把主意打到本宮身上!”
溫金玉輕笑,眼波潋滟,一隻手扶上衛平安的肩膀,“皇後身中蠱王,蠱蟲已蔓延至後肩,金玉為皇後,帶來了藥。”
“蠱王無解藥,你不必拿糖丸哄人。”
衛平安皺起眉毛,并不想收。
溫金玉果然從身上拿出一盒藥丸,“前朝皇帝裴忘年,少年時曾去過赤水,這是他帶回來的解藥,說是制毒之人給他的,那人是個小姑娘,少時聰慧過人,他想把小姑娘帶回永安養着,但小姑娘不和他走,送了他一瓶藥丸,能解世間之毒,連無痛嗜命的蠱王都能解。”
“裴忘年?”
衛平安想的入神,轉了轉手指間的白玉扳指。
那年父皇大壽,她與師傅站在城邊,抱着小雁雛,喊天邊大雁停下來,帶着小雁一起走。
師傅說,大雁不會回來了,它們要躲避嚴寒,到暖和的地方去。
平安說她讨厭秋天,秋傷别離,這話正被趕來的騎馬少年聽到。
少年勒馬停在她面前,輕聲道,“郡主不要難過,這隻幼雁帶回宮仔細養着,待到明年雁群歸來,它還有機會與家人團聚。”
少年擋住灼日,飒爽笑着,她心中憂愁被一掃而空,也随着少年一起笑。
前邊有人催他趕路,嘴裡喊,“平炀,走了!”
他應和一聲,将手上的玉扳指摘下來,遞到自己手上,“玉通相遇,這送給你,願你的小雁雛來年不落單。”
衛平安恍惚的看了眼手上扳指。
“本宮問你。”
她擡眼,眸光閃爍。
“平炀是誰?”
“平炀?是王承允啊。從前他和裴忘年一同在宮中讀書,是天下名師司徒伯遠的學生,王承允字平炀,裴忘年字平憂,這字也是司徒先生親自為他們取的。”
溫金玉自顧自坐了下來,将藥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藥瓶輕磕一聲,發出“咚”的一聲。
平安晃過神,想起那年,永安太子要帶她入京,她不願意,礙于父皇面子,不好讓太子空手而歸。
這瓶解藥,就是她送給裴忘年的回禮,天下僅此一份。
裴忘年已經死了,誰也沒想到解藥還能完璧歸趙。
她端着小瓶子反複摩挲,終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哪有人身中将死之症,毒是自己研究的,解藥也源于自己之手。
真是造化弄人。
平安摘下手上玉扳指,照着燭光看了良久,有些彷徨。
“不過,我與王承允,竟然那時就認識了嗎?”
“待金玉登基,許皇後一生鳳位,并在江南建起行宮,專為皇後調養身體,豈不比在京都吹硬風強?”
溫金玉不忘正事。
燭光照影跳到他的臉上,平安才注意到這張險些毀于長鞭之下的臉,棱角分明,有些姿色。
“王承允勢弱,前路必受阻難行,擁護他的人并不多,他手中的王權遲早如沙漏般流出手心,皇後将賭注壓到他的身上,不如選我。”
溫金玉灼灼視線落到平安身上。
他身量夠高,皮膚冷白,儀表堂堂,野心也不小。
若是生于帝王家,此人必勢不可擋,前途無量。
盯夠了,平安抄起桌上藥瓶,冷冰冰扔下幾個字。
“不幫,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