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到回到皇宮，第一個見到的會是王承允。

王承允沒說話，他身邊的人就笑着介紹，新帝初登赤水，是來迎衛平安和親的。

王承允登基不久，舉國上下危機四伏，内憂外患。

他帶衛平安回京，是為了穩定赤水勢力，也是為了借勢。

衛平安從小在先帝的禦書房裡讀兵書，先皇批奏折，理國事，從來不避着她，所以國家内外的利弊權衡，她不需細想就能明白。

可衛平安絲毫沒有準備，她從來沒想過要離開赤水這片土地，一聽到和親兩個字，第一反應就是往外跑。

王宮大門頃刻間關住，把衛平安擋在門後，害她摔了一跤。

王承允朝她伸出一隻手，“我又不是厲鬼，你那麼怕我幹什麼？”

衛平安沒借他的力，自己站了起來。

“我有半塊赤水玉玺，可決定出兵征戰之外的任何大事！”

“王承允，我絕對不會嫁給你。”

在他身後，衛平安看到了緩緩過來的衛麟。

衛麟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看不出不舍，也看不出滿意。

“你手裡的半塊玉玺，還是先在為兄那裡放着吧，免得又弄出突然選妃的大亂子。”

衛平安看到他，像看到了救星，“兄長，平安再也不拿玉玺添亂了，能不能讓他們回去，罰平安一百天不見師傅，一百天不出殿門，好不好。”

衛麟看着她的眼睛，伸手把她攙扶起來，“此事情急，知道你一時間消化不了，但是大勢所迫，不得不...”

“兄長！我不願意離開！”衛平安就差哭出來了。

大勢所迫，和親可保國土安甯。

可她此番離家，便不知何時能回了。

她從未離開過赤水土地，從前父親和母親都在人世時，他們說赤水女兒永遠不必和親，不必承受離别之苦，如今戰争已經平息，衛平安還沒來得及在陽光下的軟榻上睡個好覺。

衛麟微微彎腰，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眼梢泛紅，

“平安，兄長會給你陪送最好的嫁妝。”

“寝宮裡的金玉鳥，本王養了足足八年，想家了就用它們給傳信回來，受欺負了也要講。”

“你身後有兄長，有千軍萬馬，萬事都不用怕。”

衛平安的心涼了半截，從前有衛麟撐腰，她從未體會過這種孤立無援的感覺，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既然她身後有這麼多依靠，為何還要遠嫁？

被層層人群圍着，今日她就算是飛鳥也逃不出去。

最受寵的郡主有什麼用？

學得一手絕世長鞭有什麼用？

名聲遠揚四海又有什麼用？

此時此刻，她甚至不能決定自己的人生。

先皇臨終前叮囑她，“平安，遇事需靜。”

衛平安終于冷靜下來。

她是國主之外最有權利的人，赤水的百姓亦是她的百姓，她需要為國家百姓做點什麼，特别是遇到大事。

衛平安，身為郡主，不能自私。

于是，她艱難的點下了頭。

衛麟說還有幾句體己話要和平安講，就帶她去寝宮，順便取金玉鳥。

可她沒想到，所有自小跟着她的随從和侍女全都在這。

“你們......”

衛平安眼眶突然紅了。

她對面的這群人眼睛更紅，還有幾個哭的說不出話。

“郡主，此次北赴中原，赤水王會給您挑選新的奴仆随行，他們沒有我們了解您，您千萬不能再像從前一樣任性胡鬧了，好好照顧自己，好好..”

人群之後，門猛的被推開，還有匆匆而至的秦蕭。

一見到他，衛平安兩行眼淚直接流下來了。

“師傅......”

剛才還說來日方長，以為今後有的是一起吃肉的機會，可她今天就要走了，終究沒吃到心心念念的裡脊肉。

“赤水王此番過于着急，未必深思熟慮，公主若是不願，臣可以...”

秦蕭攥緊平安的手腕，他聲音跟着顫抖，手心也冒出冷汗。

他一向脾氣溫和，從不逾矩，平安第一次見他急成這樣。

她隻好擠出一個笑。

“衛麟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哥，他不會害我的。”

怎麼能說不嫁，那豈不是給秦蕭惹來殺身之禍。

衛麟拿來了兩隻金玉鳥，秦蕭送了她一把便攜的短劍。

平安抹幹眼淚，答應衆人一定常寫信回來，還讓大家千萬要挂念她，多給她寄些赤水的美味吃食。

那時候她年輕，相信很多東西牢固。

她還說一約既定，萬山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