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種是一年最忙的節氣,收完麥子,就要種新的作物,去年種的小米,今年打算種玉米。翻地,平地,施肥歇地,撒種,育苗……
今年,由梁王開犁,大概隻有劉景哥仨心不在焉地在樹蔭下做觀衆,梁王看他們有說有笑,也不認真做觀衆,真心看他表演,心裡意不平,便又出幺蛾子,他才犁了兩壟,就給腰閃着了。
當時太子親王們和世子伴讀們打算去上林苑騎射,才牽着馬匹,浩浩蕩蕩出了馬場,就被叫回去種地了。在湯泉宮陪着我的齊王也被叫去種地。
有堂邑夫給我護法,我安心在湯泉池底恢複内力。
他臉上的傷好了,一點也看不出痕迹,但是笑起來會有一道凹陷。實際上他身上也有不少這些年出生入死受的傷,隻是皮相讓我修複的很好,看不出疤痕而已,但是他身上每道傷,我都清楚的記得位置,何時受的傷,傷得有多重……
我從水裡上來,和堂邑夫閑聊幾句,悠閑的坐在池邊用腳踢水花,他脫了衣服,隻穿了短褲,下到湯泉裡,舒服地飄在水面上,翻泳撲騰,開懷大叫:“嗚呼,舒服,暢快。”
看着他修長健美的身軀,我看了看自己小小的腳丫短短的腿,低頭偷偷歎了口氣。
我和堂邑夫說了一下密文和南唐夜行鴿的事,他會意點點頭,又繼續在水裡瘋玩。這件事交給他,我就不用費心管了。
堂邑夫說柳花郎的戲劇《白蛇傳》在長安城裡大火,幾個戲院都一票難求,原本就想等着農忙結束,咱們一起去看的,也總是買不到票。他和平安說跟柳花郎走個後門,管劇院老闆要幾張票。平安建議他看柳花郎與宮中樂府藝人親自出演的宮廷原版,叫他來找我,問問能不能直接跟上位者要個恩典,蹭戲看。
那這還不是小意思嗎?時辰正好,這會兒請旨,過午就能看上,我趕緊去了稷田。
劉景自然同意,看着我還是大花臉,便親自去采摘了一些還沒熟的,青青的桑葚果子,揉碎了,在我嘴巴臉蛋上搓,不一會兒青紫色的印子就淺了。我一邊照着小銅鏡一邊誇他見多識廣,又問他為啥之前不給我弄。他說之前喜歡我那樣子,看着開心。他說這法子是他娘子教他的,随後就陷入回憶……
我以為柳花郎會扮演許仙,沒想到竟是法海那個老秃驢。他一出場,我就不看了,去找平安。《白蛇傳》的故事,平安耳熟能詳,榮玥和榮珺在宮裡也都看過好幾遍了,這會兒在後殿央着平安一起做指甲。
天氣漸漸熱了,帶着帷帽實在憋悶,可太陽又太烈,所以平安不怎麼出門了。今日來湯泉宮找我玩,外男太多,她一個漂亮姑娘,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就别出心裁,用油彩畫了山海經裡名為夫諸的四角神鹿的妝造,白粉遮面。榮玥和榮珺兩位公主也一起做了青鸾朱雀的妝造。我看着很好看,就讓平安也給我畫一個。
平安最近母性大爆發,看着孩子就喜歡得不得了。鄰裡鄰居的孩子閑着沒事都往她的小院子跑,平安給他們做糖贻,做糕點果飲,還給幼小的孩子梳洗,縫補衣服……
平安一邊給我畫妝容,一邊不自覺的像個慈母一般念叨,我們長安好可愛啊,好讨人喜歡啊,好乖哦雲雲之類的話,有時候會忍不住親親我。我自然很是享受,乖乖的站在她面前,仰着頭讓她幫我化妝。
油彩是柳花郎幫着改造過的,還加了一些蘇和給的美容藥材,抹在臉上不覺得厚重,反而很是滋養舒服。
外面的戲劇一幕接着一幕,這會兒正是中場休息,大家惬意的談論,劉景讓衆人不必拘束,帶頭說笑,好不輕松自在。
“我們長安怎麼這麼可愛啊,古靈精怪的。”平安真是怎麼看我怎麼喜歡,簡直被我迷住,星星眼,不住贊歎,“哇,小臉肉嘟嘟的呢,軟軟的,好可愛啊。”
“是啊,真是可愛。”榮玥和榮珺也很喜歡我。可是我被太多人喜歡了,習以為常,并沒有受寵若驚的樣子,這讓兩位公主對我更加另眼相看,啊哈哈哈哈……
“來張開嘴巴,我看看最近有沒有偷吃糖果,牙齒有沒有壞。”平安輕輕托住我的下巴,道:“還有幾個乳牙沒有換,要好好愛護,不然就成豁牙子了哦,來張嘴巴,我看看……”
“知道了,啊——噫——”我聽話的張開嘴巴,讓平安看我後槽牙,又呲着牙,讓平安檢查我的前牙……
見那幾個殘兵弱将沒有變的更糟糕,平安很滿意,點點頭,接着給我畫妝造。
“為什麼隻用黑色和白色,我要彩色,我喜歡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我要彩色。”我見平安隻用黑白兩種顔色,便有些不好的預感,不樂意了,這能畫出什麼好看的來,于是央求着要加顔色,指着我喜歡的色彩,讓她給我畫臉上。
“哎呦,不要動啊,會畫偏的,就不美了哦。”平安不理我,隻一邊說着一邊很仔細地給我嘴巴兩邊畫線,說是在畫胡須。
哦?是雄性神獸!我有點期待。
不一會兒,“畫好了。”平安收筆,我迫不及待的跑到鏡子前,頓時氣得不行,很失望,不滿意的嗔怪,“這是什麼啊,平安?這是鬼嗎?是鬼吧!為什麼給我畫這樣,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憑什麼你們畫這麼好看,我就這麼難看。”
“哎呦哪裡難看了,這是熊貓妝啊,熊貓是國寶,也是山海經裡的神獸,是上古大神蚩尤的坐騎,厲害得很。”
“什麼國寶,哪個國的寶,我才不要做什麼大神的坐騎,我不管,我不要,看起來真的很難看,啊……太難看了,我要擦掉。”我鬧着别扭,作勢要擦,平安趕緊抓住我的手,不等她說話,榮珺過來牽着我另一隻手安慰道:“長安哥哥,你又不是女孩子,你要這麼好看做什麼,男孩子這樣的妝造很好啊。”
我不再說話,隻撅着嘴巴低着頭,不開心,平安看了看我,柔聲笑道:“這個油彩得用卸妝油才洗得掉,不然會搞得滿臉烏漆嘛黑的,那才是真的難看。卸妝油在柳花郎那裡,我們的妝也都是花郎畫的,要不待會他演出結束,你找他卸了重新畫好了。”
“啊,原來漂亮的是他畫的,你不早說。”我簡直懊惱死了。
“哎呦,你不要嫌棄我畫得不好又嫌我不早說啊,你又沒早問,上來就纏着我畫,我明明很用心很用心的啊,雖然結果你不滿意,但是被接連嫌棄,我好傷心啊。”平安很難過的樣子,轉身坐回去,繼續和榮玥做指甲,“早知道這樣,我就好好和大公主一起做指甲了。”
“畫成這樣不被嫌棄,自己也會不好意思的吧。”我也不樂意了,說着生氣地走出内殿,正殿正在閑話的衆人看着我的樣子,先是一愣随後哄堂大笑,我才後知後覺,更加生氣地一跺腳,轉身厚着臉皮回到内殿。
平安見我悶悶不樂,便給我做了時新的水果沙拉,我吃着心情果然好了很多,“這個《白蛇傳》一點也不好看,真不知道哪裡就這麼一票難求。法海還真是多事,人家兩口子的事兒,管他什麼事,我要是許仙,我就和白娘子商量一下,智鬥法海,假意把白娘子讓給法海,看法海能不能睡下去,睡不下去,就讓他閉嘴。”
“睡下去的話呢?”平安一邊喂我一邊問。
“我笃定法海睡不下去,他是個出家人,要持戒的!不過要睡下去的話……那法海對白娘子也是真愛啊,那許仙就把這條蛇送他了,再找一條新的不就行了,人家用過的多少有些不幹淨吧。”故事我不太感興趣,隻了解了個大概,主旨體會的并不深刻,所以不負責任地我胡言亂語着,說完拿過平安手裡的小果叉,狼吞虎咽地大口大口吃水果沙拉。
不得不說平安的手藝很不錯,榮玥和榮珺新做了指甲,也翹着蘭花指,慢慢品嘗平安做的水果沙拉。
“哎呦長安你亂說什麼,你果然還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呢。”平安幫我擦擦嘴角,責怪我不懂就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