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疼得厲害,像是血液栓塞無處可去,隻能胡亂沖撞在當陽穴。
赫連喻時想将我困在這裡,等着我向他俯首稱臣。
我總歸要拿到最有力的籌碼,才有資格和他談條件。
我索性披上外衣,剛打開窗子,窗邊就掠過一道虛影。
“流筝。”
那道虛影,不一會兒就出現在我面前。
她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額心那塊水晶墜有些歪斜,在晚間好像比她眼眸更亮。
此時是深夜,白日剛下完一場大雨,泥土的鹹腥氣味更甚。
風有些涼,我緊了緊領口,也掩去了脖頸處的異動,“你都聽到了些什麼?”
我笑看着她,伸手替她撥正額心的墜飾,“你,是誰的人?”
流筝抿着唇,那雙眼眸躲閃。
可能是我現在的模樣平靜地有些駭人,她掙紮了許久才說出話來。
“娘娘,你逃不掉的。”
她的聲音輕顫,像雪水蕩滌山脈溝壑激發出的尾音,那雙眼眸好像也随之有了更多的神采。
“逃……”指尖夾着的那個物件被我攏進袖裡,接着伸手就想把窗戶闔上,“睡吧,明日不會再下雨了。”
熄了燈的暗室連一絲光都透不進,房間裡香樟木的味道好像更濃了。
明日,不會再下雨了。
——
“出來吧。”
我把足尖的濕泥蹭在灰岩上,打開了那道暗門。
暗門厚重,推起來卻沒費多發力氣。
風裹挾着細小的塵埃竄進鼻腔,有些癢。
這間宮殿背依青山,前靠月湖,粼粼水光透過窗在屋子裡分割晝夜。
她就站在那片水光裡,白衣烏發,仿若羽化登仙的仙人。
“你很聰明。”她俯身往棋盤上落下一子,好像是在同我說話,“但聰明的人都是活不長的。”
我走過去,捕捉到她唇邊稍縱即逝的一眸笑意。
這盤棋和那日在湖心亭幾乎見到的一樣,就連我順手牽羊拿走的那枚黑子的位置,也被另一枚替代。
而她剛剛落下一點白,隐約有了一絲起勢。
“你都聽到了些什麼?”
她将棋盤推至一旁,側過身去逗弄豢養的鹦鹉,羽翼顔色黑白相間,鳥腹淺灰藍色在晚上并不顯眼。
密道昏暗潮濕,連帶着我的衣服都沾染了揮之不去的冷意,和她的聲音比起來,好像也沒有更甚一籌。
“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聽到了。”
那隻鹦鹉飛跳上她的肩頭,腦袋左右搖擺,圓溜溜的眼睛似乎通人性。
“長公主,想做什麼呢?”我把手心的那枚黑子落在棋盤上,啪嗒一聲,毫不留情地把她另謀的生路堵死了,“被自己養的鷹啄了眼睛,就真的甘心了嗎?”
她神色未改,隻是揮手把那隻鹦鹉驅走。
眼底滋生出的倦意就像是蛛網,把她曾經的不甘大膽包裹得不見天日。
她那雙眼眸子平靜的像是無波湖面,隻能瞧見屋外水光:“我能做什麼?”
“迎送瘟神嗎?”她憑白生出玩笑的心思,整個人有了幾分靈動的笑意。
青絲如瀑,更像是上好的綢緞料子,她左臉有一顆紅色的凸起,恰似一顆紅豆。
“隻是希望長公主心腸軟一些,應該算不上什麼難事。”
脖頸上的異動此刻落在心口處,随着呼吸心跳一點點蠶食着我的理智。
“菩薩心腸的是我阿姐,佛口蛇心的是我阿兄,我呢……”她笑着轉過身來,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塊木質吊墜。
方形,約寸長,紅木質地,黑色油墨封邊。
“最是黑心肝。”
眉眼含笑,說的話都像是沁了蜜。
她随意拂亂棋局,棋子碰撞迸發的叮咛給這抹柔和添了幾分激蕩。
“雩卿說你不好掌控,早些了結最好,我卻不覺得……”眼底的疲态卷至眉角,她打了個呵欠,抓了一把棋子灑進棋盒,“你這樣的人,閑暇拿來解悶是最好不過。”
心口的異動慢慢鑽進心髒,漸漸和心跳融為一體,我長舒一口氣,自顧自地坐在長椅上同她說話:“我這樣的人,長公主不喜歡?”
“是不喜歡我的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總是仗着自己是澧朝前來和親的郡主橫行無忌?還是不喜歡我住在長公主曾住過的宮殿,卻是因為有人相護?”
瑤池宮,是太妃曾經的居所。
一個他國公主總是會遭人忌憚些,上一任金梧王把她安置在那處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