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祖手劄有記,生靈有三魂,分别為天魂、地魂、人魂,三魂乃是靈性之本,而學會吸取天地精華為己所用者則會生出神魂,神魂記載神志與記憶,引導靈氣化入體内經脈轉為靈力。
而生靈死去後神魂會在瞬間消散反哺天地,即便是将屍身煉作殘存神志的靈傀,其神魂也無法重新凝聚,可以說人一斷氣,神魂就會立刻消失。
在今日之前,鄭南槐兩人也從未見過可以貯存神魂的法器。
但眼下,懷蓮告訴兩人,幽幽螢火中那盞泛着淺淺白光的奇異石燈,裡頭就藏着一抹神魂。
這樣幽靜而漆黑的石室恐怕在慈懷寺裡是個異類,寺内除開殿堂和靜思閣,所有的房屋都設了寬大的窗子,沒有大雪時就會将窗葉打開,讓屋内灑滿日光,故而在懷蓮帶着他們走入地下時燕北堂還暗自心驚了一瞬,以為會是什麼出人意料的場面——
這兩年這樣的事見得太多,弄得他有些杯弓蛇影。
好在這用石頭砌出的屋子雖然光線昏暗,但仍一派靜谧,甚至像是身處某個隔絕俗世煩擾的小角落,那些時隐時現的綠色螢光也飛得随意散漫,燕北堂看向撞在他身上的螢光,發現那是種米粒大小的靈蝶。
鄭南槐訝異不已地看着那石燈,燈裡的那團白光一直隻是懸在中央毫無動靜,看不出有任何類似他印象中神魂的模樣,難以相信那竟然就是一個人的神魂。
懷蓮站在兩人身旁,語氣裡帶着幾分感慨:
“師兄當年告訴我,這是上一任佛子帶回來的東西,主持還特意為其開辟了這間石室,請師兄在這裡待了三日,但這石燈到底有什麼特别之處他們一直沒有告訴我。
直到師兄圓寂之前,他也隻告訴我需要多留意這盞石燈,自那以後我得了空便會來這裡靜坐,有一日我發現這些靈蝶的行動痕迹似乎是有規律的,
不過我仔細觀察後發現每一隻靈蝶的行動軌迹隻是一些奇怪的劃痕,直到有一日誤将那些描下劃痕的紙張疊在一起,它們竟能組成一張奇特的圖案。”
說着,懷蓮從袖中取出一張紙遞給兩人,燕北堂接過紙張放到兩人眼下,紙上畫着一張隻長了一隻眼睛的野貓似的獸面,獸面周圍則有三條貓尾相接環繞。
“看着像皇甫一族的圖騰,我記得這種異獸名叫讙。”燕北堂蹙眉道。
懷蓮點頭,“燕道友見多識廣,這讙面圖騰多年前被王室棄用,若非今日聽了那麼多的皇甫皇甫,我還真想不起來。”
“棄用?”燕北堂愣了愣,“竟有這樣的事?”
“說起來還是因為兩位道友的緣故呢,”懷蓮笑着解釋,“當年世子皇甫奉七竟與鬼仙相勾連,這讓皇甫一族一直以來向民間承諾的幫助他們抵禦災禍的誓言脆弱不堪,而讙在古籍記載中卻是能禦兇除煞的瑞獸,為此民間還争執了一段時間。
當時的君主皇甫端為此羞愧,故而勒令王室再不許使用這個圖騰,而他自己沒過幾年也早早逝世,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郁結于心導緻的早亡。
畢竟王室雖不可修煉,其血脈也可讓他們活到三四百歲左右,皇甫端去世時還不到百歲。”
聽到此處,燕北堂面露怅然,“原是如此……”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鄭南槐似乎見到石燈中的白光動了動。
說完圖騰,懷蓮将話題扯回石燈:“這些靈蝶都是由石燈中飛出的,可以确定與這抹神魂有關,圖騰既是王室用的,那想來石燈裡的人生前定也與王室有幾分關系。”
鄭南槐看向燕北堂,後者心領神會,握住了他的手。
兩人曾約定過,往後若是鄭南槐遇上不确定的情況,燕北堂就要在旁幫助他不被鬼氣侵染神智。
略定下心神,鄭南槐朝着石燈走了幾步,那些靈蝶圍繞在他身邊,像是從他身上感知到了喜歡的氣息,若懷蓮站在兩人前方,就會發現此刻鄭南槐的眼白正在被血色逐漸浸染,不過眨眼,他的雙眼就變成了詭異的模樣。
從鄭南槐那邊傳來的源源不斷的鬼氣令燕北堂下意識皺起眉,忍不住扭頭看過去,想确定此時對方的情況。
入眼卻是幾隻靈蝶在鄭南槐身前蹁跹,淺綠色的螢光映亮鄭南槐的臉頰,那雙奇特的眸子莫名并不顯眼,燕北堂此時此刻竟隻看得到眼前人神色恬淡的眉眼,根本顧不得什麼罪業瞳什麼人啊鬼啊。
隻有眼前的鄭南槐。
明明上一次見到鄭南槐這副模樣的眼睛是他痛徹心扉難以忘懷的一瞬,原先他甚至做好了不自主憶起不好過往的準備,但莫名奇妙的,他竟然會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看着這副模樣的鄭南槐看得入迷。
察覺到他的失神,鄭南槐下意識瞪了他一眼,燕北堂忙收回視線,裝作凝重地去看面前那盞石燈。
心裡卻不正經地泛起麻來,大概是從沒被小南用罪業瞳瞪過,一時覺得新奇吧,燕北堂暗自罵了自己一句,逼着将紛亂的心緒按下。
不過鄭南槐并沒注意到他的異狀,他甫一催動罪業瞳,便見到石燈上果然有一道男子的虛影。
他仔細打量虛影的模樣,發現此人身着錦衣,腰上系着條雲紋錦帶,總麼看都是個極富貴顯赫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