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佳看着玉佩,良久歎了口氣,“走吧。”
山裡的風雪暫時停了,但天空仍是陰沉的。
燕北堂久違地以青年模樣背上鄭南槐,走在沒過膝蓋的雪層時阮玲玉的符咒及時将刺骨寒意化解開來,以确保他有能力走出這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冰天雪地。
無論如何,他總要帶鄭南槐去求三浮看上一看。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漸漸暗沉下來,燕北堂隻好停下行進,就近尋了塊背風的岩石,用符咒立起了一個小小的防護陣。
他将鄭南槐安放在懷中,倚着岩石看着穹頂漸漸變黑,又一點一點亮起星光,下意識伸手去握住了鄭南槐的手指,慢慢将其揉搓着捂熱,慢吞吞地同鄭南槐說話:
“我記得以前,你說自己總有一日要來甯州的草原玩,可惜我們之前來甯州太匆忙了,根本沒想起來這裡看看。”
他的聲音起初粗粝得如同砂紙一般,随着字數增多慢慢恢複自然,語氣溫柔缱绻,好似眼下他們并非蜷在雪山内的岩石底下,而是仍在平霁門的臨崖居裡閑談情話。
“不過也不算很忙,我們還是有空确認彼此的心意,有空跑去幽州看了一圈。”
鄭南槐的大半張臉藏在衣物之中,隻一雙緊閉的眼和小半片額頭露了出來,燕北堂将那一小塊肌膚貼在自己頰側,就像往常一樣。
幾乎就要沉入睡意時,燕北堂忽地聽到類似野獸低吼的動靜,頓時睜開了眼,就在他們面前不遠處,黑夜之中竟有一雙雙泛着綠光的眼睛!
燕北堂調動靈力聚向右眼,霎時間視野内不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而是還算清晰的雪地和山坡,他見到有五六隻蒼狼正試探着往他們走來!
這些蒼狼皆是餓得隐約可見條條肋骨,望向他們的眼神貪婪瘋狂,若不是忌憚着未知事物的能力,恐怕早已撲了過來。
防護陣雖然能抵禦寒風和攻擊,但畢竟隻是以符咒召出的法陣,無法抵禦太多次撞擊,而燕北堂絲毫不懷疑這些蒼狼會瘋狂地攻擊至死——
他得解決這些蒼狼,或者将他們引開也好。
好在他有先見之明地維持了青年的身體,不至于動作遲滞。燕北堂将鄭南槐小心翼翼地安放在岩石上,又多疊加了兩層防護陣,轉身踏出了陣外,刺骨的寒風立時撲面而來。
他隻剩五張攻擊符咒了,還有一柄哈妮母女送給他的短刀。
見燕北堂有所動作,那些蒼狼前進的腳步隻是稍有停頓,重又向他靠近。
等到蒼狼離得夠近再發動就太晚了,數量太多,他最好速戰速決。
燕北堂眼神一凜,腳下蓄力一踏,眨眼便穿過雪地一刀刺入最左側的那隻狼的脖頸中,随即便響起一聲凄厲的狼嚎。
這把刀似乎見證了許多次屠殺,算得上削鐵如泥,穿過皮毛時未受到絲毫阻滞,燕北堂不敢懈怠,緊握刀柄狠狠攪動了幾下,幹脆利落地解決掉了一隻,但就在那電光火石的幾秒糾纏,他已被剩餘的幾隻狼包圍,此刻正有一頭狼張開血盆大口便往他右腿咬去,而左後方又有一頭狼躍身欲咬穿他的後頸!
燕北堂擡手将短刀狠狠砸入腿側的狼頭,當的一聲虎口震得發麻,好在是砸碎了那隻狼的頭骨,與此同時一張符咒已飛出指尖,在空中化為一柄短刃刺入左後側那匹狼的腹部,燕北堂趁此脫身之機連撤幾步,匆忙看了眼手上的短刀。
剛才那一砸不可避免地将刀尖折斷了一小截,刀口也被磨鈍了一段。
一路過來有不少追殺的修士,他們之後離開甯州地界定然也需要穿過結界,那時難保不會遇上乘仙宗的人,符咒不能再用了,燕北堂眉頭一抽,心下漫起一絲焦急。
剩下的兩頭狼正左右夾擊朝他靠來,燕北堂隻能拼盡全力。
未等什麼辦法浮現在腦海,一隻狼已按耐不住撲上前來,燕北堂狼狽地側身避過,随即便被另一隻抓住時機猛地咬住胳膊,鑽心的痛楚立時傳來,燕北堂餘光已瞥見一旁的蒼狼也作勢欲撲,忙縱身夾着那死咬着不放的狼頭滾到一旁,一刀狠狠紮入狼眼,得了自由後連擊數下,徹底廢掉了那隻狼的眼睛,膝蓋卡住狼頭狠命一扭,将狼頸霎時扭斷。
他的左肩和胳膊都被蒼狼咬穿,本應疼得失去知覺,但許是命懸一線的危急讓他短暫地忘卻了痛意,隻大吼一聲撲向餘下的那隻狼,與其扭打在一處,鈍了大半的短刀數不清次數地狠狠紮入狼身,搏鬥了片刻終于将那頭狼弄得斷氣,燕北堂自己也被劃破了手臂胸口,好在衣服夠厚他又躲了幾分,都隻是皮外傷。
一腳将那頭死狼蹬開,燕北堂喘着氣,轉頭去看那倚在岩石上閉着眼的鄭南槐,正欲爬起身時忽地感到身後一陣破風之聲,轉身時已被最後一隻狼逼到眼前。
方才他忘了有六隻狼!
燕北堂用盡全力擋住蒼狼的獠牙,狼口内腥臭的氣息噴灑在他臉上,恍惚間他險些以為自己已經死了,直到自己抵住狼牙的手掌被刺破,鮮血滴落到他頰上時才猛然握緊刀柄,一下一下地往狼頸砸去,然而那短刀實在是鈍得不能再鈍,他隻蹭破了些許血皮。
他索性丢開那短刀,膝蓋一個用力抵住狼身,正欲掀翻這頭狼時忽地被狼爪深深刮過左眼,幾欲撕裂靈魂的劇痛差點扯碎他的理智,燕北堂撐着一絲神志暴起,将蒼狼掀翻在側,随即以膝蓋壓住狼身,死死握住狼頭兩側,嘶吼着扭斷了這頭狼的脖子。
随後便是無邊無際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