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涯面上浮現些許為難,卻仍告訴了她:“是嘗幽。”
合都艾依頓時面色鐵青,“鬼仙嘗幽?”
下一刻她的聲音陡然尖利起來——
“他不是在西域落雁坡被你們平霁門的人誅滅了嗎?!”
她那雙線條淩厲的眼裡燃着怨怼,合都靈信想抓住她手臂,卻被她掙開。
她清楚地記得她遭襲那年年初,修界還在歌功平霁門平定落雁坡一事,頌德其誅滅鬼仙嘗幽一舉,此等名垂青史,如何不讓她記憶深刻?
“當年是你們平霁門宣稱把嘗幽和皇甫豐七都誅滅在落雁坡,現在卻又說我的事與嘗幽有關,你們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徐若涯常以雲淡風輕之色現于人前,但這短短十幾日他已徹底沒了那份所謂的淡然,往日無論是為局勢所迫還是私心作祟所扯下的謊今時都一一找上門來,說一句自食苦果也未為不可。
“當年落雁坡,我們誅滅的隻是嘗幽的一縷神魂,并未徹底……”
“呵,那還告諸天下邀名。”合都艾依冷笑道。
徐若涯啞口一瞬,“這是為了不引緻修界生亂……”
“難道謊稱已将其誅滅就能解決一切嗎?”合都艾依瞪着他,“如果是這樣,那為何還會有我、有靈信這樣的人存在?徐掌門,你說出那種聽了讓人哄堂大笑的理由就不覺得心虛麼?”
見她心緒不對,合都明鷹忙攔在她身前,“艾依,你的心境亂了,定是剛才的幻陣擾亂了你!”
合都艾依一怔,随即眼神閃爍了一瞬,“我……”
站在合都明鷹身後的徐若涯一甩袖,幾人頓時嗅到屋内燃着的沉香似乎濃了幾分,随之而來的,是合都艾依脫力地坐到一旁。
合都明鷹爺孫兩忙圍着她查探情況,徐若涯則站在原地看着合都艾依慘白的臉怅然不已——
盡管方才合都艾依是受幻陣餘威的影響而說出那些話,但未嘗說得不對。
其實他拿那些為了大局着想的借口搪塞也無人敢有異議,可徐若涯還是等着這被人指着鼻子痛罵的一日等了太久,自從發覺嘗幽的痕迹再次出現在九州之内,他便知道他們做了何等愚蠢的舉動。
這憂思懊悔如同懸于他頂上的寶劍,日日讓他無法安心。
“我本已燃了用于穩定心緒的沉香,許是方才她情緒過于激動,所以有些失控。”
“我聽白長老傳信,那别苑底下已是一片廢墟,怎麼殘存的陣法還有如此威力?”合都明鷹探查過艾依脈象,不禁目露忌憚之色。
自從據傳大妖出沒,隴墨别苑因此廢棄已有十餘年,當年那誅妖之事也算轟轟烈烈,一隻五百年的狐妖,愣是能把遙州境内的唐劍門和名劍山莊都逼得隻能向邬山城求助,誰聽了不覺得有些古怪?
“那時平霁門并未插手此事,若要詳加了解,恐怕得找唐劍門和名劍山莊的人問一問了。”徐若涯頗有些頭疼。
恰在此時,門外傳來聲響,唐鴻臉色尤有些蒼白,聲音也嘶啞得很:
“來之前,我從門内拿出了當年的錄事籍冊。”
他手裡正握着個卷軸。
“不過我看過了,關于隴墨别苑的事記載得很模糊,隻提及那時我唐劍門派出的十餘名弟子就此失蹤,即便是在那之後狐妖得以誅滅,也未交代那些弟子到底下落如何。”
徐若涯攤開卷軸,上面寥寥幾行字,的确與唐鴻所說得差不多。
屋内頓時陷入一瞬的死寂,還是合都靈信問了一句:
“對了……回清閣的尊師不是說要幫我們去查查化葉門的事麼?不知進展如何了?”
活死人的存在其實發生得早于人鬼之子的滅頂之災,隻是後來追查罪業瞳時發現了當年活死人的記載,發現兩者存有一定聯系,這才将兩者放到一塊。
昔年的活死人,可并不僅僅指被挖走罪業瞳後遭受重創的人鬼之子,還代表那些各種原因陷入殺陣兇器慘遭屠害的人族。
而平州南嶺十八峰中泰皇山上的化葉門,便是一直負責解決活死人事件的門派。
不過從最起初來講,化葉門隻負責接收那些活死人化解其身上的怨氣助其往生,隻是後來逐漸參與到協助各大門派對活死人背後的事進行調查。
化葉門立門前輩曾是慈懷寺的佛修,還俗後感念仙祖慈悲創立化葉門,專門幫助慘死之人化解怨氣,活死人遭受莫大折磨而無法死去,其怨念恨意可以想見。
可惜十餘年前化葉門不知為何自行開啟封山大陣,等大陣自行消散後人們再去查看,發現化葉門内所有弟子已全部化為空空如也的幹屍,連半分神格痕迹都未曾留存。
先前他去往回清閣請求清丹長老宋唐雲相助,得了對方允諾,又叫了單秋婷幾人一同前往,到如今已有半個多月,卻未見訊息傳回。
徐若涯正要搖頭,門外便飄來一道訊息。
金色的字體浮現在衆人眼前,是單秋婷的訊息。
“因先前泰皇山的水鬼一事,化葉門的原址已徹底荒廢,我們未能從中找到有用的東西……”
“不過我們在泰皇山遇到了銅山苑的弟子,決定前往銅山苑,看能否從那裡得到點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