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霁門内倒還算風平浪靜，徐若涯在院中一把藤椅上小憩，合都靈信則站在水池旁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道簡訊飛入霁月堂，徐若涯睜開眼，簡要看了幾眼訊息，向側身朝向這邊的合都靈信道：

“似乎找到了。”

這五個字徐若涯說得平淡，卻令合都靈信心中一跳。

自從上次母親和姥爺與徐掌門等人的談話後，徐掌門提出隴墨别苑與當年罪業瞳之禍關系極深，兩方皆召集了一些人繼續調查罪業瞳一事。

合都靈信下意識伸手，随後才想起自己已經沒了眼睛，悻悻垂下手去。

“有件事想拜托你。”徐若涯道。

合都靈信一怔，忙點頭：“好的。”

他看不見東西，隻能聽到藤椅發出輕微的嘎吱聲，徐若涯的腳步漸漸靠近，一團溫熱的物什湊到了他手邊。

“陪我去趟回清閣，有個問題也該找到答案了。”徐若涯的聲音響起，合都靈信忙把手靠向那團溫熱的氣息，循着那溫度行走。

他隐約感覺到自己應該又是上了靈船，船身再次落地時的嗡鳴聲震得他耳朵發癢，徐掌門又帶着他走了好一段路，路上時而有喧鬧的談話聲，又有鍋碗瓢盆的叮啷響動，最後走到一個帶着木柴氣味的地方停了停。

“徐掌門？”他問。

那熱乎乎的氣息朝他掌心貼了貼，“稍等。”

合都靈信隻好閉上嘴，随後他便聽到身後走來一個人來。

那人的氣勢有點讓他後背發冷，盡管已丢失神識，他卻本能感覺來人修為深不可測，站在此人面前莫名有種大山壓頂之壓迫，捏了捏拳才沒讓自己退開一步。

一道陌生而低沉淡漠的聲音從那人的方向傳來：

“徐掌門。”

徐若涯溫聲應道：“賀尊師，我已與貴閣主提過此事，麻煩你了。”

合都靈信聽見賀尊師應了一聲，随即便感到周圍靈氣湧動，一股陰冷的風猛然撞了過來。

好在徐若涯将靈氣按入他掌心，合都靈信這才緩過勁來。

又走了好一段距離，合都靈信隻覺周圍的陰冷之氣絲絲縷縷地滲入肌理之中，總算挨到再次停下，他聽到磚牆挪動的轟隆聲，暗自疑惑他們難道是走入了地底，被徐若涯無聲催促後才重又挪動腳步。

不知走了多久，合都靈信忽聽到鐵鍊嘩啦作響，這裡竟多出了一個人！

“又怎麼了？”

憑空出現的那個人不耐煩地問，合都靈信不自覺往徐若涯那邊靠了靠。

他又聽見一道銳響，随後像刺入了什麼東西一樣以一聲短促的悶響截斷，那人呼吸粗了一瞬，冷笑道：

“白蒼珠還有這用處。”

賀尊師淡然開口：“來認人。”

合都靈信僵了僵，認人？是說他嗎？

周圍被逼窘的沉默籠罩，片刻後才被一個古怪的笑撕破，他清楚地聽見那個人朝着自己說話：

“被挖了眼睛啊，真可憐，整個人都廢了呢。”

合都靈信僵硬地側了側頭，随後又聽那人補充道：“人族的血脈就是這樣脆弱，根本抵抗不了鬼仙之力……”

“少說廢話。”賀尊師打斷那人的冷嘲熱諷。

“好吧，是嘗幽的種。”

嘗幽——他看過修界風雲錄，知道這名字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他是異類，意味着他母親曾被什麼樣的存在侵害過，意味着他體内流淌着的是多麼惡劣的血！

合都靈信記不清自己怎麼回到的平霁門，隻是在合都艾依的手握住他手腕時覺得心口刺痛，臉上一陣劇痛，應當是想要落淚吧，也好，他也不想用那種眼睛掉下假惺惺的淚。

察覺到異常，合都艾依有些擔憂的探了探他的脈搏，一無所獲下朝徐若涯遞去茫然的眼神。

“我們去了回清閣。”

見合都艾依還是疑惑不解，徐若涯斟酌幾番後解釋道：“鬼仙疊鴉被封印于那裡，從他那兒……我們知道了靈信的血脈。”

合都艾依愣在原地，“那……”

她看了看徐若涯，又看了眼合都明鷹，最後看向合都靈信，閉了閉眼後咬牙問：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