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挺可憐的。”
同伴抿了口茶,又看了眼身後的老人,“看他的方向是要去京州?離這兒最近的村落也得走個三個時辰,眼看着就要入夜,這老者……”
她轉回來看向拂霜,卻見拂霜重又盯着結界出神。
“鄭拂霜!”
拂霜驚了一跳,有些嗔怪地瞪了眼同伴,“幹嘛?”
“我說,那老頭走不了那麼久的夜路山路,要不我們留他一晚?”
拂霜搖搖頭,“不要。”
“為什麼?”同伴有些訝異。
“他要想借宿歇息自己會問,我們主動湊過去幹什麼?”
“那萬一他不好意思呢!”同伴不服氣道,被拂霜白了一眼,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仍嘴硬道:“我是說萬一。”
“活到這個年紀,已沒什麼可不好意思的了。”拂霜道。
同伴這才悻悻閉嘴,但仍看着那老人。
那老者的步伐都有些蹒跚,也不知已背着人走了多久,但抓着背上那人的手倒是一動不動。
“那背上的是他孫子麼?”同伴問。
“看着不大像。”
同伴又盯着那臉埋在老者頸後的人,“為什麼?”
“感覺,”拂霜有氣無力地應,“你要實在無聊把你師尊給你的陣法圖再看一遍行不行。”
同伴剮了拂霜一眼,但總算不再叽叽喳喳了。
總算得了清淨,拂霜眼睫抖了抖,視線悠悠落到趕路老人身上,他背上那人的臉埋在黑白交錯的發絲間,看不清楚。
這個時候出杭州地界,還真是急啊。
她眼看着那老者喘着粗氣越過了結界,心中不知為何有些怅然。
在跨過杭京兩州結界時,燕北堂着實捏了把汗,他雖收好了符紙也停住了體内靈氣流動,但還是怕會被結界識别出修士身份留下痕迹,那樣的話看守結界的弟子立刻便會發現異動,又要生出許多麻煩。
好在并沒有,燕北堂下意識松了口氣,腳下一絆,險些摔到地上。
他極為努力才把重心回穩,沒讓背上的人滑下去,現在身後就是臨仙郡設在地界上的屋子,他得走出一段後才能拿出符紙。
似乎是現在才反應過來,他立刻感到胸腔内火燒一般的燙,小腿肚也生疼得像鉛塊,沒走出一步都氣喘籲籲。
他頭上的發髻早就亂了,夾着鄭南槐的黑發落下,白得刺眼。
也不知他還能苟延殘喘多久,能不能來得及把鄭南槐送到聖手三浮面前?
夜色漸沉,燕北堂能看見的東西越發少了,還好現在能把符紙拿出來了,他抖着腿盡量小心地将鄭南槐放到樹下,摸出符紙貼在了眼上,頓時便覺目視千裡毫無阻礙,更妄論面前的人了。
才剛入夜,暗沉的微光打在鄭南槐慘白的臉上,燕北堂恍惚間以為他已經死去,吓得撲過去聽鄭南槐的心跳。
那微弱的砰砰聲勉強蓋過樹林裡漸漸響起的蟲鳴穿入燕北堂的耳内,燕北堂這才滿頭冷汗地跌坐到一旁,直到胸口傳來悶痛才想起呼吸。
他伸出手碰了碰鄭南槐的臉頰,觸感冰冷,死白的臉上一隻溝壑縱橫的手,看得人心驚肉跳。
燕北堂收回手,将日行千裡的符紙貼在腳上,重又把鄭南槐的身體攬到背上,喘了口氣後背着人站起身,繼續行進在密林之中。
……
“長老!”
一聲急切的呼喊及時打斷合都艾依的幻覺,她此時才後知後覺地感到胸口抽搐着的絞榨刺痛,掌心傳來的鑽心痛感,松開手指便見到一片淋漓鮮血。
“長老,這裡交給我們,您出去休息一會兒吧。”剛才叫醒她的女弟子滿臉擔憂。
合都艾依以神識看了看四周,未查探到任何異動,這才歎息道:“好吧……我傳訊給白長老讓他下來。”
等白獻涿的面孔出現在不遠處,合都艾猛然松了口氣,未等她開口,白獻涿便柔聲道:
“這裡交給我,明鷹門主在外面等你。”
合都艾依鼻間湧上一股酸澀,勉強對白獻涿囑咐了句:“這裡似乎殘存着幻境陣法,千萬小心。”
說罷她匆匆道了聲謝後,逃也似的離開了暗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