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南,你别這樣……我求你了……”
唐烨心如刀絞,伸手想去碰鄭南槐的手臂,對方卻退後一步躲開他的手,還用着看仇人的眼神看他。
在這遍染血腥氣息的幽暗世界裡,鄭南槐直直地看他,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控訴:
“騙我……你騙我!”
像極了那些夜裡讓他大汗淋漓難以忘懷的噩夢,時刻提醒着他到底做了什麼荒唐行徑的指控,讓他幾近想要了斷殘生以逃避這罪有應得的報應。
可是現在不能,至少現在不能。
再這樣下去,鄭南槐會堕魔的,唐烨壓着心中悔恨痛苦,硬是上去拉起鄭南槐手指,微微彎下身去湊近那張他這數百年來日夜四年的臉,想用掌心的熱度捂暖它。
“小南,我求你别那樣看着我……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要打我殺我都可以,你冷靜點好不好……你不可以堕魔的……”
鄭南槐的臉一如往常那樣柔軟,每次他伸手去捧小南的臉時都覺得這人實在是瘦弱,臉隻有這麼點大,然後小南便會辯解他這臉本就隻有這麼大。
原本這是個多麼柔軟的人,好像哪怕其他人其他事有多龌龊不堪,這人也會永遠讓自己覓得一個溫暖的懷抱作為避風港。
可……現在的鄭南槐皺着眉,伸手拍開了他的手指。
那拍開他的力氣并不大,可唐烨還是覺得像被人卯足力氣扇了一個巴掌,他頓了頓,重新迎上去拉那隻手,但剛觸到那冰冷的指尖時破幽劍芒一閃而過——
那染滿戾氣的劍刃正貼在他的脖頸上。
就在此刻,江宴的大喊聲及時響起:
“小南!”
唐烨像是忽地醒過神來,再睜眼看向眼前時,鄭南槐正皺着眉看他,似有不解,又松了口氣。
“你可算是醒了,你剛才忽然跪在地上抱着腦袋又哭又喊的。”
他将劍收起,看向匆忙跑過來的江宴:“你來得正好,看看他這是怎麼了。”
遠遠發現唐烨狀況不對,驚出一身冷汗的江宴此刻喘着氣,顧不得休息便蹲下去給唐烨把脈:“想不到竟是你先中招,”
“隻是心緒激蕩,導緻體内靈氣奔湧,”江宴說着,伸出左手催化了兩隻清心蟬,一隻放入唐烨掌心,一隻塞入自己衣服裡。
“還好我帶了一整瓶清心蟬,應該夠用。”
慢悠悠的蟬鳴響起,驅散了唐烨心中的些許恐懼。
“這請雀陣裡似乎還套了些迷陣,我和行章分開了,要快點找到他。”江宴擡手治愈唐烨手臂上的劍傷,不無擔憂地說道。
“剛才你們一路過來,沒有殺人吧?”
“呃,”鄭南槐愣了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劍刃,“剛才他被幾個走火入魔的人纏住,我不得已把那幾人的手筋腳筋挑斷,這個……會有影響嗎?”
唐烨聞言驚詫擡頭,卻發現鄭南槐身上卻幹幹淨淨,并無半點血漬。
江宴沉思了片刻,“應該不會。”
“請雀既然要誘發心中惡念,那經由殺戮戾氣來催生惡意就是上等捷徑,之後在陣内我們也要謹記盡量不要動了殺意。”
鄭南槐點點頭。
将唐烨從地上拉起,江宴轉身指了指他剛才來的方向,“可能我運氣好,剛一被卷入這法陣就落在坎卦上,那裡的兇物竟然沒被我驚動。”
他說時語氣帶着點慶幸,唐烨也心中一驚,忙問:“你遇上了鎮在坎卦的兇物?!”
江宴點點頭,“那看起來似乎是木龍,它盤踞在一艘巨大的破舊航船裡,我隻看見一點軀幹。”
木龍乃鴻蒙中期時出現的一種巨妖,性情殘暴,不通靈智,時天地六界開始有序運行,下界擺脫蒙昧靈智初開,惡念也随之而生,孕育出不少像木龍這樣暴虐兇殘的妖魔。
而這數千年來,六界出過攏共四次木龍大禍——
第一次是妖界幽擎海,被誅殺;
第二次是鬼界忘川,被誅殺;
第三次是魔界霜牙港,被誅殺;
而第四次,則在人界東海,木龍侵擾沿海近十年,海邊漁村十不存一,如今最為繁華昌盛的杭州當時險些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鬼蜮,最後是皇甫一族在東海青躍宮的協助下制服木龍,壓入鎮邪塔。
眼下看來,江宴看到的,應該便是那曾在東海興風作浪的木龍了。
“木龍……”鄭南槐沉吟片刻,“我不會伏妖,這可如何是好?”
江宴扯出個笑來,“沒事,行章和唐鴻會,我們先去找他們。”
“這偌大的地方,你要怎麼找呢?”
“我與行章都帶了同心鎖,”江宴擡起手,手腕上果真用黑繩系着一枚白色玉石,“我能直接與他說話。”
見到同心鎖,鄭南槐那張始終波瀾不驚的臉露出點高興的神色,“這種東西的确好用。”
唐烨說不出話來,隻安靜站在兩人身邊。
不等江宴朝同心鎖說話,那玉石便先一步急切出聲:
“江宴!你怎麼樣了?剛才我被禍鬥纏住,沒能及時回應你,你有沒有受傷?!我現在就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