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的小人如此反複詢問,最終不堪忍受的梨子放下手睜眼,不情不願吐出兩個音節。
“……之一啦。”
身旁已經折騰許久,正打算開啟下一波折騰的太宰,對上那雙黑曜石的雙眼,愣了一下。意識到已經得到答案,他立即就想露出一個勝利者的得意笑容,下一秒,他又近乎恐慌的發現。
早在他試圖展示自己的凱旋時,嘴角已經一直保持着上揚的弧度,還未肆意拉開的嘴角停住。
被太宰煩到松口的梨子卻忍不住沉浸在懊惱,随後又想開了,在腦内如同自我催眠般說服自己。
【隻是短暫相處幾個月的‘家人’而已……】
對她來說,能稱之為‘家人’的,隻有貫一與紅葉姐。
所以即使明知道這兩個人,會為了自己的離開感到難過,但為了讓他們得到幸福,或者說,如果兩人能在得到幸福的未來,不經意時思念着她。
大概會讓她在這個找不到歸處的世界裡,得到難以想象的巨大的慰藉與欣喜吧。
梨子何嘗不知道,這是她有些隐秘的自我感動,可人類就是這樣奇怪的生物,或許變成怪談後會不藥而愈了呢。
她并不想把無關的人牽扯進來,或許被怪異神隐的傳聞會更好聽一點。
正如太宰治不了解他們家的過去,不清楚貫一與紅葉姐對她的重要性,或者說,無法與她感同身受。
梨子也不了解太宰治其人,就算對方的設定,背景,未來如同克洛托手中的線絡,在她眼中清晰無疑,又被一個個标簽覆蓋。
但人類的一生,所思所想,頭腦思辨,并非預知的書籍與貧瘠的語言概括,她大概同樣也不理解于名為‘太宰治’的少年。
正如她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追逐着死亡。
在彼岸,一定不會充滿希望,死亡就是終結。見到重視的人離去,她就是如此明白,生前沒有做到的事,無法得到的東西,死後更是無力改變。
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再接受重視的人離開,她遠比自己了解的還要害怕,恐懼于離别。
可以的話,梨子希望她才是那個最先離開的人,因為被留下的人才會沉浸于痛苦中的。
也正是這樣巨大的懊悔與恐懼,讓她覺醒靈力,有了可以看清楚彼岸的力量,從而引起了‘怪異’的興趣。
她也挺感謝就是了,讓她能在那個‘大英雄’手底下,獲得從頭再來的機會。
所以,成為家人也可以啦,反正太宰也不會為了她的離開感到失落。太宰其人,本身就對死亡狂熱追捧,到時候恐怕會忍不住嫉妒她吧。
嫉妒她先一步離開不太美妙的世界,還帶走身上的詛咒。
聽到梨子心音,太宰眸色漸深,湧動着說不清的情緒,一瞬間,表情變得極為漠然。
先前得到答複的、微妙的,如同氣泡水在心底咕噜冒泡的情緒,也如同被吹起的氣泡般,一個個破裂,最終再次淺默在悲哀的河底中。
最終在梨子再度看過來時,再度化作一副可可愛愛的表情,湊了過去。
晚上,梨子低頭攪拌着咖喱,而太宰則在餐桌邊撐着腦袋,盯着梨子的背影思索着什麼。
倒不是太宰不想進廚房,可是這個人在大喊着蟹肉,蟹肉,結果拿着菜刀沖向螃蟹,不是梨子眼疾手快,差點蟹鉗連同自己手指一起砍下。
又經曆遞調料把鹽拿成糖,試圖暗搓搓把醬油換成洗潔精,等不懷好意又難以看出故意與否的行為後,他被梨子勒令‘立入禁止’。
一時房子裡隻剩下梨子攪拌的鈍擊聲,還有咖喱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又因為空調的緣故,無法與外界交換氣體,随着熟度逐漸濃郁起來。
太宰時不時瞅瞅梨子的背影,眼眸忽暗忽滅,臉上浮現着一層薄薄的近乎于無的笑容。
打破這詭異氣氛的是梨子的電話鈴聲,梨子回頭瞅了一眼,有些詫異地關火,看着罕見沒有主動作妖,試圖‘幫助’她代接的太宰,她按下接聽鍵。
“莫西莫西——”電話那頭的聲音讓梨子更為詫異了。
語調輕快,還夾雜着薯片被啃食的脆響,似乎還有新幹線運行時的嘈雜聲響。亂步在新幹線上給她電話幹什麼,他不是為了避免福澤先生真的被貫一或太宰打動,急匆匆的接了個偵探們的超級大任務嗎?
“怎麼,你和福澤先生要回來了嗎?”梨子壞心反問道,甚至額外瞥了眼身旁無所事事的太宰。
電話那頭名偵探大段不滿、跳腳、抱怨的話語,就像連珠炮一樣向她發射過來,讓梨子稍稍把電話給拿開。
不過很快,在一段奇奇怪怪的嘀咕之後,名偵探又迅速調節好了自己的情緒,并且無縫切換成認真沉穩的語氣問道:
“最近從夏威夷那邊回來了哦,隻不過半路發現了點事情。”名偵探很快給出答案,“有人在故意支開偵探社的人,目的在你,我和社長正在追蹤。”
梨子愣了一下,随即也認真起來,亂步不會無緣無故給她打電話,所以一定是有了特别的發現。
“……還牽扯到之前的一樁舊事裡面,”電話那邊,亂步睜開翡冷翠般的雙眸,神色凜然,“梨子,你認識費奧多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