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這些之後幹幹脆脆地打開院門走出小院。
回身鎖好門。
最後打量一眼小酒肆。
門口挑起的“酒”字簾破了一個洞,之前還想補上,現在也罷了。
罷了罷了,什麼都罷了。
還想告訴甯知遠少喝酒,聽你咳嗽的聲音顯然病已入肺,再不控制飲酒怕要落下病根。
事到如今也不必再說。
好像沒什麼需要做的了。
如果有什麼事忘記做的話,甯知遠也不會怪自己的。
走吧。
就這樣吧。
晏青雲落了鎖,轉身看一眼昏暗的天色,深吸一口氣,面色沉靜如水,向來時路緩步走去。
雪地裡留下一行腳印,向遠方蜿蜒。
時光流逝,又有其他路人走過。
在路人的腳印掩映下,晏青雲的足迹終于徹底消失,毫無蹤迹,仿佛他不曾來過。
……
甯知遠坐在一張太師椅上。
椅子是上好紫檀木所制,底座寬大而穩固,椅背雕刻各種蟲鳥花紋,整張椅子反射淡淡的紫色光芒,高貴而内斂,價值不菲。
坐在這樣名貴椅子上的人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渾身酒氣,毫無形象地癱倒,閉着眼睛似睡非睡。
手裡拎的銀制酒壺,一下一下磕在椅腿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從這個動作來看,他顯然并沒有睡着。
甯知遠已經很久沒睡了。
一閉上眼,腦海裡全是那個人,根本睡不着。
以前失眠的話喝得夠多就能睡着,這一次怎麼都沒用。
大廳裝修得很奢華,地上鋪了木地闆,除了最上方的紫檀木椅之外,下面還有兩排椅子,紫檀木椅高高在上,俯視着台階下,給人一種威嚴的感覺。
正中高懸一塊匾額,用瘦金體寫了三個大字:
地獄門。
這是他處理事務的地方,沒有他的命令,旁人不敢進來,屬于地獄門最核心的禁地,誤闖者殺無赦。
而他現在躲在這裡喝酒。
手邊的賬本堆積如山,他懶得看一眼。
反正那九個屬下會把事情處理好,也就懶得管。
說白了,他從沒在乎過地獄門,地獄門出什麼事了他都不會管,甚至巴不得什麼時候地獄門沒了才好。
地獄門是捆住他的鎖鍊裡最粗的之一。
酒壺裡的酒喝光,甯知遠晃了晃空酒壺,想下去再倒,怎麼也使不出力氣。
他那麼高的武功,現在連走一步路都不能。
什麼都不想做。
隻想這麼癱着。
癱到地老天荒。
比以往任何時刻還要頹廢。
門外響起一個聲音。
“門主,秦廣王求見。”
甯知遠一臉被打擾的不快,皺起眉,悶聲道:“進來。”
從他聲音裡能聽出心情很不好,很焦躁,像一隻困獸瀕死的呼喊。
困獸渾身鮮血,生命垂危,如果再不能脫困必将死亡,趴在地牢裡,四肢被鐵鍊鎖住的地方早磨破了,肉爛之後露出白森森的骨頭茬,困獸揚起頭顱,奮力發出一生中最後的怒吼。
無人聽見,無人在意,更無人能救。
秦廣王走進來,看了一眼扔滿地的酒壇,皺了皺鼻子,聞到熏人的酒味,擔憂地說:“門主,你這麼喝下去身體還能好嗎?”
“咳咳咳!……”
甯知遠咳起來。
咳嗽就像愛情,來的時候是克制不住的,越克制,發作得越猛。
甯知遠快把肺都咳出來,整個人顫抖不止,鬓發很快被冷汗濕透。
臉上泛起一抹嫣紅。
在紅色消退後,臉變得蒼白,任誰都看得出,他的狀态很不好。
一邊咳,一邊踉踉跄跄走下台階,抓起一壺酒往嘴裡灌。
他根本不是喝酒,而是灌酒。
酒水灑在衣襟,濕了一大片胸膛,他渾不在意,仰脖繼續灌,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說不出的陰郁和頹然。
秦廣王看不下去,搶過酒壺,摔在地上。
“夠了,你應該喝藥,而不是喝酒。”
甯知遠推開秦廣王,從地上又拿起一壇酒,拍開封泥,繼續喝。
秦廣王氣得翻了個白眼,沉聲說:“我知道怎麼回事,我見過那人,不就是一個店小二嗎?多大點事兒。
要我說,你早該下手了。你怕什麼呢?
他不會嫌棄你的,跟着心愛的人在一起,哪怕再苦也是甜。
喂,我說話你聽沒聽見?你先别喝了,聽我說。你早應該跟他攤牌,告訴他你的真正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