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知遠擦幹淨晏青雲臉上的淚水和煙灰。
忽然,低頭去吻他的唇。
嘴唇相貼的那一刻,晏青雲感覺腦海裡被引爆一顆炸彈,轟的一下,爆起一團蘑菇雲,他一下子被炸懵,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
木着身體動不了。
唇上傳來冰冷的觸感,訴說着正被人親吻的事實。
在短暫的冰冷之後,是暖意。
就像甯知遠這個人一樣,表面上冷酷,如果能扒開他厚厚的殼就會發現他火熱的内心。
愣了足足好幾秒,才敢相信真被那人吻了。
因為太過于驚訝以至于晏青雲從頭到尾睜着眼睛沒有反抗,任由那人把自己從裡到外親了個遍。
酒香氣從他口中傳過來。
他又喝酒了。
他不知道咳嗽不能喝酒的麼。
他怎麼老是不顧身體呢。
馬上晏青雲就什麼也想不了,思維混亂不堪,腦子嗡嗡的,天旋地轉,心髒快要跳出胸腔。
時間被細細拉長,每一個細微感受都能被感知,同時,時間又無比短暫,倏然而逝,一下子就過去了。
在晏青雲憋死的前一刻,甯知遠放開了他,捧住他的臉龐,向下看他。
甯知遠比晏青雲高得多,晏青雲隻到他肩膀,被他擁住的時候,恍惚間感覺全身被裹在一個巨大的陰影裡,無處可逃,無路可退,全憑他掌控,任由他想做什麼都行。
下巴被那人雙手捧着,仰起臉,與那人對視。
這種從未體驗過的完全被另一個人所控制的感覺讓晏青雲既感到危險,同時又感到迷人。
晏青雲心髒狂跳,臉頰發燙,即便身處冰天雪地仍然渾身燥熱到不行,臉蛋通紅,耳朵都紅透了,直到此時才開始害羞。
害羞得說不出話來。
口幹舌燥,忘記呼吸。
手都不知怎麼放好了。
隻能緊緊抓着甯知遠。
仿佛甯知遠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甯知遠看起來簡直比晏青雲還迷糊,眼神茫然,一臉懵懂,好像不明白剛才自己對晏青雲幹了什麼。
接着,甯知遠的神色有了極細微的變化。
如果不是晏青雲不錯眼珠地看,幾乎錯過他的神色改變。
甯知遠的神情由迷茫變成驚恐,眼裡閃過一絲後悔。
閃得很快,卻被晏青雲準确地捕捉到了。
後悔?
他為什麼後悔?
他在親完我之後居然……後悔?!
晏青雲的心直往下墜。
立刻,晏青雲松開了手。
如果甯知遠反應夠快,再把晏青雲擁入懷中,或許還能補救,而甯知遠懵懵的,在看見晏青雲主動松開手脫離懷抱之後,他竟然向後退了一步,反而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晏青雲感覺心髒正在碎裂,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很想問一問他。
什麼意思,你這樣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怎麼想的?
卻說不出來。
嘴唇哆哆嗦嗦,發不出聲音。
冷,無比的冷,寒氣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凍住全身,讓他全身都變得僵硬,不能做出任何動作。
隻能等待對方去做什麼。
甯知遠做了一件完全出乎晏青雲意料的事。
他受了極大驚吓似的,臉色都變了,看了晏青雲一眼,提一口氣向後飛躍,飛到牆頭,接着往下一跳,消失不見。
他跑了……
他剛回來,親了晏青雲一下,然後被自己親人的舉動吓跑了。
一句話都不留,就這樣跑走。
也沒給晏青雲說話的機會。
“撲通”一下,晏青雲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跪在地上,身子軟軟癱倒,手指發麻,腦子發木,在雪地裡化為一座雪雕,一動不動。
陽光照在身上再也不能帶來溫暖,全身好似被凍僵。
陰雲移到天空正中,遮住太陽,于是便連這不能帶來溫暖的陽光也沒了。
又過了許久,太陽漸漸向山下落去,天地間暗得毫無希望。
院牆邊栽種的梅樹在昏暗的光線下變成令人恐懼的黑影,碎裂的雪梅花零落成泥,再也拼湊不出一朵完整的花。
它們本來就是雪做的,早晚會碎的。
晏青雲終于想明白了。
右手按在地上費力站起身,用快要凍麻的手揉了揉僵硬的膝蓋,慢慢向屋内走去。
那裡還有沒來得及吃的烤紅薯呢。
從院裡到屋裡短短的距離無限拉長,晏青雲渾渾噩噩,失魂落魄,不知道怎麼走路似的好不容易才挨到竈前,撿起紅薯沒扒皮直接吞下去,大口吞食。
吃東西不再是享受,僅僅是為了填飽肚子。
吃飽之後,打來涼水冰一冰臉,在冷水刺激下越來越清醒。
思維還是很緩慢,什麼都想不了,跟個木偶一樣被人操控,按照程序做事,分析不來太複雜的問題。不過至少有一件事是明明白白擺在這兒的,那就是他得走了。
先把早準備的小包袱背上,再把寫好的信放在卧室木桌上,怕被風吹走,壓了燭台。
然後去櫃台裡,把甯知遠不在的這段時間裡賺的銀子放在台子上,賬本放在銀錢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