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之後，他們就滅了火堆，開始往山下走。

不過這次他們換了個隊形，由老阿婆打頭陣，陸嘉禾殿後。

“踏嗒、踏嗒……”

整座山林裡似乎隻有他們的腳步聲在回蕩。

越往下走，周圍越是一片安靜，兩邊的松柏也漸漸全被竹林所取代。

影影綽綽的竹林在熹微晨光下散發出陰冷氣息，漸亮的天色隻能照出一小段路，無法穿透幽深的竹林。

雖然四周通透幽靜，但聽力敏銳的人都能聽得出來，就在竹林的深處，有什麼東西發出沉重的低喘，像是餓了很久一樣垂涎着他們。

眼看再往前走就沒有石梯，他們即将要進入竹林深處，陸嘉禾這時和黑西裝換了個位置，由他來牽着那個老太婆。

然而，也正是在他們交換位置的間隙中，老阿婆忽然陰恻恻地笑了起來。

“籲——”

她的嘴裡發出了詭異的哨聲，像是在呼喚着什麼。

“開飯咯——”

随着她的聲音一起，兩側的竹林裡狂風大作，像是有獸群傾巢而出。

“嘭！嘩！”

“踏哒、踏哒……”

和那時候一樣，重物撞倒竹子的聲響此起彼伏，那些躲藏在深處的黑影正快速地逼近他們。

這種感覺，陸嘉禾再熟悉不過了。

陸嘉禾抓緊手裡的繩子，但那個老太婆卻瘋了似的掙紮亂動，靠着突如其來的蠻力把旁邊的黑西裝給撞倒在地。

“呃！”

黑西裝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

“我靠……”

周時爾跑過去扶起他的時候，順便往竹林裡看了一眼，而這一看，他就瞬間罵出了聲。

竹林裡的東西不再奔跑，慢慢地聚集在他們周圍，那些東西與其說是牲畜，不如說是半個人彘。

上了年紀的老人被砍掉小腿，靠手臂和大腿在地上爬行。他們的身軀因為長期的饑餓而變得幹癟凹陷，隻有肚子是渾圓的，看起來就像是四條腿行走的「豬」。

常年的四肢爬行生活使他們變得獸性十足，早已沒有人樣。

見他們躲在竹林沒有過來，陸嘉禾趕緊看向黑西裝，“你怎麼樣？”

黑西裝在周時爾的攙扶下，原地活動了幾下腳踝，“有點抽筋了。”

“我背你。”

陸嘉禾說着，把老太婆交給周時爾。

“你抓緊了，别讓她跑了，有她在，他們應該不敢接近我們。”

周時爾看了眼周圍的東西，略微嫌惡地牽起老太婆。

他抱怨道：“你們這個村子真是有點大病，老人女人都不當人，畜生養畜牲，一群歪瓜裂棗有必要出生嗎？”

陸嘉禾背起黑西裝後，讓他少說幾句，抓緊時間離開這裡。

但像是感應到他的話一樣，老阿婆近乎癫狂的叫喊聲回蕩着山林中。

“你們是離不開波阿伊神的！”

“你們毀了神的業果，統統喂豬去吧！”

在她的嚎叫中，竹林裡的東西一直靜靜看着他們，并沒有接近他們的打算。

“他們的目标好像不是我們……”黑西裝小聲猜測道。

陸嘉禾也注意到周圍的異樣，“先走下去看看，不行就想辦法硬碰硬。”

他們手裡還有鐮刀和鋤頭，那些人沒了四肢，看起來行動不便，應該不難解決。

“我去！”

這時，還在原地的周時爾突然叫了起來。

他沒想到那個老太婆會突然發瘋，直接撲上來咬他的手。

“咯咯咯——”

老太婆從周時爾手裡掙脫出來，直接跑進竹林裡，邊跑邊發出喂牲畜的叫聲。

“咯咯咯——快來、快來吃飯——”

然而，她這麼一叫，躲在竹林裡的東西全都循聲向她奔去。

“呃。”

老阿婆被竹子絆倒在地上，狠狠摔了一跤，而下一秒，她還來不及爬起來，就先發出慘叫。

“啊——”

那些東西蜂擁而上，全都撲到她的身上。

“為什麼你們會……”

她痛苦地掙紮起來，沒想到曾是同類的他們會過來撲咬她。

“獻給波阿伊神！”

她最後高喊了一聲，所有的氣息都被淹沒在呼哧的粗喘和撕咬中。

見此，周時爾訝異道：“他們怎麼會……”

陸嘉禾沒有時間讓周時爾繼續感慨，趕緊把他拉走，“快點！先遠離竹林！”

他們三個一路向下狂奔，而等他們稍微走遠一點之後，沒吃上飯的人們又立刻向他們奔來。

“呼哧、呼哧……”

野獸般的喘息追在他們的身後，随時都有可能追上他們。

“快點！他們馬上就要來了！”

趴在陸嘉禾背上的黑西裝還有力氣朝後看，一眼就看到面目猙獰的野獸朝他們不斷逼近。

陸嘉禾顧不上他的催促，邊跑邊找有沒有路能甩開他們。

而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東西。

在一片青綠中，那些被他綁在樹上作記号的白布條十分顯眼，為他們指引新的方向。

“往這邊走！”

陸嘉禾拐了個彎，跟着白布條很快就跑出了竹林，而一遠離竹林，那些東西就不再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