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風僵着身體半睡半醒,中途好幾次起來給裴萬清擦身體降溫,天快亮時反倒睡意全無,撐着頭接着看裴萬清。
他發現個小規律,隻要他在身邊,裴萬清睡得踏實些,隻要他走開,哪怕隻是打濕毛巾的一小會兒功夫,裴萬清也會掙紮着皺緊眉頭,像是沒有安全感的小貓。
“裴萬清,你要我拿你怎麼辦才好……”
早上八點整,林芝輕輕敲響門,顧長風攔着人不讓進,單手撐着門框:“不行,裴萬清需要休息。”
林芝禮貌端莊,手指卻暗暗扣緊文件夾:“昨天裴哥露面後,聯合議庭施壓,我再也沒辦法越權處理,這些……”
顧長風不理解,裴萬清快死的時候林芝那麼擔心,沒了性命之憂反倒像是變了個人,上趕着逼他幹活。
他正要強行關門,屋裡響起很輕一句:“讓她進來。”随後是壓抑的低咳聲。
顧長風一溜煙竄回床邊,攙扶起裴萬清,輕拍着幫他順氣,順勢将人攬在懷裡。
林芝托住文件,遞過去筆,于心不忍地低着頭。
顧長風好奇瞄了眼,一目十行掃過文件,越發不解——隻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監控中心食堂買了多少蒜也寫在上面,厚厚一摞,沒什麼大事。
裴萬清簽字筆不太能拿穩,緩了許久才下筆,也不似先前有力。
他交代道:“所有事務恢複正常,通知部門負責人安撫人心,還有保密條款訂正後送來。”
林芝點頭應下,正要退出去時又折回來,垂下頭深吸一口氣,艱難開口:“裴哥,對不起,我越權了……”
裴萬清并不意外,平淡道:“無妨。”
林芝驚訝擡起頭,看了眼顧長風:“我是說……”
“我知道。”裴萬清不想再讨論已經發生的事情,而且……隻是做了本該他做的事情。
顧長風越聽越糊塗,“權限”這個詞他在監控中心聽到過無數次,好像是金科玉律,雖死必從一樣。
他一度覺得監控中心就是封建複辟,規矩一堆,階級森嚴,裴萬清就是壓榨的源頭。
現在,好像不太對……
林芝退出去許久,裴萬清也沒有要換姿勢的意思,顧長風耐不住好奇問道:“那些事情林芝為什麼不能處理?還有龔磊秦朝喬雲潘華呢?”
監控中心上下萬人,人才濟濟,用不着大佬管買蒜錢吧?
裴萬清不想和他過多掰扯,言簡意赅:“聯合議庭要求。”
!
顧長風腦子裡一根筋猛地繃直,前前後後串起無數件小事,終于知道裴萬清夜以繼日忙的都是什麼東西。
不是他不懂分擔,而是聯合議庭純心壓榨,雞毛蒜皮的事歸他,真槍實彈的事歸他,一個人精力再旺盛,二十四小時有限,身體也有極限……
“累嗎?”
裴萬清沒多想,意識清醒後傷口又開始叫嚣,随意“嗯”一聲,沒注意到顧長風複雜的神情。
良久,顧長風輕聲道:“這幾天你需要休息,事務我幫你處理,拿不準的我問你,簽字等你精神好些一起簽,行嗎?”
裴萬清疑惑仰頭,凸起的喉結很是明顯。
顧長風吞口口水移開目光,有些心虛:“不放心的話我和林芝一起處理,我輔助她。别你再傷口惡化,還得抽我的血,我是為我自己好。”
裴萬清花了些時間消化這句話,覺得最後一句格外突兀,找補反倒暴露真實目的。
他嘴角一彎:“好。”
他摘下手上戒指放在顧長風掌心,最高權限授權成功,鋪天蓋地地信息網在房間展開,藍熒光幽靜冰冷。
顧長風沒看那些機密,握住裴萬清沒來得及抽走的手指,順帶包住戒指:“我不會亂看的。”
裴萬清心情大好,傷口也不怎麼疼了,在顧長風懷裡找個舒服的姿勢閉目養神,發絲刻意蹭過他的脖頸,感受到他肌肉一僵,暗暗得逞一笑。
顧長風僵了許久,觀察着裴萬清似乎睡熟了,小心翼翼将空手搭在他肩膀上,慢慢放松身體。
兩人的手觸碰,誰也沒有要挪開的意思。
良久,裴萬清睜開眼睛,失神地盯着床上一點發呆,身側已經沒有了顧長風的蹤影。
十分鐘前,他召集所有負責人開會。
那個時候,他就已經醒了。嚴格意義來說,脫離顧長風懷抱時,他就醒了。一直閉着眼裝睡,不想暴露自己對他有點……依賴。
越裝越煩。
他撐起身,還是有點暈,但是比起之前的貧血低血糖,小問題。
随手拉開監控,他在熟悉的位置沒找到人,倒是聽到一群歡聲笑語。
?他手指波動全息屏,鎖定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一群人在……打牌?
“UNO!”顧長風最為激動,出牌時快跳起,一張黑牌摔得掉出桌面,衆人一陣驚呼。
裴萬清:“……”
他忍了又忍,沒忍住。他快步穿過走廊,許是動作起伏太大,傷口有些疼。
辦公室門一推開,頓時鴉雀無聲。
顧長風熟視無睹,極其嚣張扔出最後一張牌,得意地靠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對裴萬清揚揚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