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十七小時,又轉入實驗室二十八小時後,何田田已經感覺不到雙腿的存在,給自己打一針葡萄糖才有力氣開口:“加工資!”
林芝一臉擔憂站在一旁,但不是對何田田,眼睛始終盯着玻璃那頭的顧長風……旁邊飛速運行的大型儀器。
何田田手在她眼前晃晃,沒力氣地耷拉砸到腿上:“姐,我入職的時候你咋不說監控中心這麼累人啊!”
林芝不耐煩看他一眼,帶着些不易察覺的愠怒,想了想意思安慰道:“熬過這段時間。”
在監控中心,連軸轉兩天兩夜,家常便飯。
何田田幹笑兩聲,緩了一會又是蹦蹦跳跳的,恰巧此時儀器一聲輕響後漸漸停下運轉,他立馬小跑過去,小心翼翼捧出10ml一小管紅色液體。
在林芝的灼烈注視下,他取出一小滴注射給小白鼠,腹部裂開的大口子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幾分鐘後已經能翻身。
“成了!”
林芝摁住激動的人,難掩擔憂:“裴哥身體狀況特殊,确定能用嗎?”
何田田攤開手,無奈歎了口氣。
裴萬清身體狀況太難模拟,且不說一身折磨人的病竈,關鍵是特殊的血型,小白鼠模拟到極緻也隻勉勉強強做到個三四成。
林芝犯了難,裴哥經不起試驗。
“你有幾分把握?”
何田田猛地一顫,從林芝的眼睛裡讀出“裴哥死了要你陪葬”的意思,支支吾吾:“……四……五成……吧……”
他撒謊了,藥量完全沒有參考,效果沒有保證,撐死三成。
許是太久沒休息,他有些站不穩,把燙手的注射器往遠的推,尤嫌不夠,自己不斷往外挪,心裡盤算辭職信寫什麼理由。
林芝盯着注射器良久,握住的那一刻肌肉緊繃:“何田田,給裴哥用藥。”
她想好了,裴哥出事,她把這條命賠給他。
何田田欲哭無淚,忍着立刻逃竄的欲望,小心挽起裴萬清袖子,看到小臂上凸起的靜脈時職業性歎了句:“真好紮。”
注射器對準血管那一刹那,他神情凝重,不見一絲玩鬧意思,手極穩地推進藥劑。
監測儀器突然暴走,發出尖銳的警報聲,心率血壓直線飙升,全部超出正常範圍,裴萬清慘白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騰起紅,全身發燙,不住掙紮起來。
林芝晃了神,雙手摁住裴萬清手,生怕他碰到傷口,一旦裂開又是十幾個小時止血征程。
湧入十幾個醫護人員,何田田有序調動,開始急救,還沒喘過氣來,裴萬清腹部的紗布暈出血迹,眨眼間血崩!
他生息弱下去,溫度降低,心率血壓又迅速降到最低值以下。
顧長風迅速被拉過來,兩張病床連在一起,血液循環建立,何田田調動一系列特效藥,根根針頭紮進裴萬清身體。
顧長風覺得周圍很吵,好像有很多人在,聲音混着耳鳴聽不真切,遠遠近近。他緩緩睜開眼,隔着一層幻影一排人影,手上動作不停,看起來挺忙。
他僵着脖子轉頭,心髒頓時一顫。
裴萬清和他靠的很近,黑發濕答答貼在側臉,汗水不斷沿着臉頰滑落,臉色蒼白,偶爾痛苦掙紮幾下又很快被一群人按回去。
一刹那,顧長風突然不怪配裴萬清薄情寡義了,隻希望他能活着……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沒什麼力氣,手移動的很慢,所幸所有人注意力都在裴萬清身上,沒人攔。他慢慢勾住裴萬清手指,小心翼翼向上摸索,一如第一次牽手般青澀。
他目不轉睛盯着那張側臉,腦海裡的回憶閃現,裴萬清或笑或怒,更多是面無表情的清冷,都勾着他的心,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
他慢慢把冰涼的手握住,涼得讓人害怕,又覺不夠,十指相扣,可惜裴萬清沒能回握。
此時何田田長呼一口氣,全靠身邊人摻着沒倒:“成功了!”
他看了眼時間,不到一個小時,堪稱奇迹!
裴萬清呼吸勻稱,所有指标回升到正常區域,血止住了。
醫護人員要把顧長風拉開時,發覺兩人的手牽在一起,求助似的看向林芝。
林芝呆愣幾秒,認命似的肩膀一松:“留下吧。”
裴哥避了許久,傷了顧長風也傷了自己,還是出現了最不想的結果。
基因綁定,另一種意義上的……血脈相連。
顧長風再醒來時,整個身體仿若不是自己的,拼盡全力也沒能擡起一根手指,前所未有的疲乏席卷全身。
他依稀記得最後的畫面是裴萬清不大好的樣子,拼命掌控身體,一轉頭看到離的很近的人,動也不敢再動,呆呆地看着。
裴萬清還是看起來虛弱的樣子,臉上毫無血色,眉頭緊皺,大概是不舒服。
顧長風手指慢慢能動,一動卻發現他的手依舊握着裴萬清的手,五指強硬插在他的指縫裡,僵硬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