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見他,這思緒就不由自主往先前那些斷了片的奇怪碎片上飄。
但很快方才siri那冷冰冰的話語湧入腦海,将張俊人的一切绮思打散。
他刻意忽略對方遞過來的手,拂袖往小庵走去,自言自語:“得快些上路了。”
此處明顯已經設下天羅地網等着他投,為今之計就是盡快離開,避免再踩入陷阱。
隻是還未等他再多走兩步,裡面的二人已經匆匆迎面出來,撞個正着。
青姑道:“範家村全村被屠之事同樣被人發現了,我在屍體裡埋伏了幾隻靈音蠱,應是文始派弟子。聽他們意思,現在正部署門下往這片林中搜查。”
事出緊急,張俊人稍作沉吟便道:“來不及了,往東走。”
長雲遲疑:“往東是隐仙派和人皇的都城,我們并無倚仗,确定要去?”
“此地再往北是甯水城和文始派所在的潛龍山,估計會有專人把守等着捉拿我們,往南是少陽派和青城派管轄境地,往西呢,”
他諷刺笑了一聲,“是當年通天教遭到圍攻的希星崖,那地方這些仙門不要太熟。此番他們在暗處,大約正是盼着我于那處落網,最好直接來個昨日重現,令他們一戰聞名天下,重振仙門威風。”
這些年來坐看魔教勢大,如何甘心?他們可太需要這麼一戰來鼓舞士氣,煽動人心了。
星晖仙君不是不想殺他,而是更希望他不僅是身死,更是社死。這樣才算死得其所。
最出其不意的反而隻有對他沒有任何益處的東邊。
“或可強行突圍。”長雲道,“有我和青姑在,拼盡全力,保你出去問題不大。”
張俊人的眼睛掃過他們,卻輕輕一搖頭。
“這筆買賣不劃算。我身中奇毒,早晚要去找仙尊交涉,現在跑不過時拖延一時。平百搭上你們性命,實在浪費。”
那二人還要說些什麼,被張俊人擡手制止。
“還有一點,我若倉皇逃出,等同于畏罪潛逃,不正中他們下懷?我自是不服。憑什麼壞事都讓他們做了,黑鍋全由我們來背?”
青姑此刻卻咬咬牙:“尊上,此時不是講理的時候,還是往西走罷。我昨晚已與東幽使通過靈音蠱彙報險情,他說會親自去希星崖接應我們。”
“宿靈不可信。”不知何時跟上來的令狐荀打斷,看向青姑,語氣裡也多了一絲埋怨,“你着實不該私下聯系他,打草驚蛇。”
“不可能,我認識他這許多年,東幽使從未與魔尊有二心。”青姑不假思索道,絲毫沒有因為對面的人是她親哥而退縮,“況且尊上昨天也說了,東幽使連生死蠱的母蠱都給了他。他若真有什麼小動作,尊上完全可以通過母蠱立刻殺了他,簡單得如捏死一隻螞蟻。東幽使為了他連命都可以不要,怎會叛變?”
“但你也确實不該未得尊上首肯,私自遞信給他。”長雲道。
“可尊上昨日還在失憶,我怕說晚了耽誤大事啊。”青姑也是一臉焦急。
三人沉默下來,不約而同看向張俊人。
“既然如此,兵分兩路。”張俊人指向長雲和青姑,“你們倆,扮作我二人,往西去,跟宿靈彙合,我往東走。”
令狐荀道:“我跟你一起。”
兩人明顯不贊同這個主意,又要據理力争,張俊人道:“西邊應該人會更多,你們幫我吸引主力,等他們發現你倆之中沒有魔尊,應當也不會浪費精力趕盡殺絕。而且宿靈能接應的話,我放心些。”
“我這邊,正好需要時間搞清楚一些事。”
“可你如何脫身?”青姑擔憂道。
“靠你們啊,”張俊人輕笑一聲,理所當然道,“仙門連臉都不要了,我們還盤桓在悲獄山西面做什麼?趁機打出來不香嗎?青姑,靈音蠱與我留下幾隻,我要親自跟三使者并八門主說明,最好讓這天下都亂成一鍋粥,他們仙門才不會覺得魔域好欺負!”
三人皆是一臉震驚之色。
長雲率先合上嘴巴:“我以為這等機要之事,尊上會背着人說。”
說完有意無意瞄令狐荀一眼。
不等張俊人解釋,抖了抖眉毛,自顧自道:“算了,自從想起在四年前的聖壇日就見過這位仁兄,屬下就不好奇了……這麼多年還能這般情比金堅……我信尊上的判斷。”
青姑也一臉諱莫如深的模樣:“屬下先前還曲解了一些……事情。幸好長雲已跟屬下解釋過。”
張俊人:“?”解釋什麼?你說清楚啊!
令狐荀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我去收拾東西。”
不是,這都什麼什麼啊?
有點不敢想象,昨天晚上……隔壁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再一想,這破殿連門都沒有,怎麼可能隔音?
張俊人老臉一陣燙過一陣,沉默了半天,含混道:“……我有我的計劃。”
兩人齊齊點頭。
“我真有我的計劃!”
“尊上英明!”
……
與他們二人分别時,令狐荀有些依依不舍,主要是對這許多年才見一面的幺妹。
臨行有許多話要囑咐,可哪有時間?青姑不耐煩道:“你若真關心你妹,不如保護好尊上,我替她謝謝你。”
旁邊的張俊人:“……本尊謝謝你!你們管好你們自己,我的命我自己愛惜着呢!”
令狐荀卻鄭重道:“他是他,你是你,此行艱難,你自當小心。”
話不多說,兩騎同時奔向相反方向,在漫山遍野的白雪之中似是兩道離弦的箭,連馬蹄聲都輕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