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荀看着兩人相疊的手,莫名覺得分外紮眼,勉強移開視線:“被怨靈入體,會有什麼後果?”
“人有三魂七魄,隻怕它想鸠占鵲巢。若不能及時将其逼出,時間長了,恐怕常住人身的命魂便會支持不住,飄散而去。”宿靈艱難道,“世上再無他,不過是另外一個與他相貌相同的陌生人而已。”
令狐荀心尖倏然一疼。
這時宿靈眼眶泛紅,将張俊人雙手小心合攏,捧在他掌心中。
張俊人掙了掙,沒成功,一看到他臉上表情,又不動了。隻笑着道:“我這不是好好的麼?沒什麼難受的,就是身上累,跟被人狠揍了一頓似的。”
令狐荀看着他的莞爾笑容,默不作聲。
少頃,低頭看到那最後那件東西,朝他一指:“這個,你還記得麼?”
張俊人随他手勢看去,咦了一聲,拾起來在手指間擺弄:“看着倒是有些眼熟。”
看到背後标記,是個被咬掉一口的……:“蘋果。”
另兩人眼中都閃過一絲疑惑,令狐荀問:“蘋果為何物?”
張俊人翻來覆去看着那物事:“就是這個啊。”
“你之前說,它叫九節狼。”宿靈輕聲試探,“是你的法器,會變身。”
這時張俊人再自然不過按到開機鍵,可是按了半天都沒動靜,他嘀咕一聲:“難不成摔壞了?九節狼嗎?”
話音剛落,那物事突然自他手中脫出,落到地上。
一陣刺目白光過後,九節狼搖着尾巴跑到張俊人手邊,四處嗅聞。
三人:“……”
“嗯?”九節狼仰頭,大臉盤子沖着他,一副任憑差遣的模樣。
“我是誰?”
“你是我的主人,玄。”
有戲!三人都豎起耳朵,屏息凝神。
“會說你就多說點。”
“主人就是主人。”九節狼的童聲清脆悅耳,就是沒什麼用。它耐不住清閑,很快就在周圍啃起草皮樹葉來,還不忘貼心提示張俊人,“你現在身體虛弱,也要好好休息哦。”
張俊人問道:“我們現在在哪兒?”
九節狼不說話了,他隻好擡起頭來看眼前兩人。
這個問題還要從昨日令狐荀在金氏陂附近與宿靈狹路相逢講起。
且說當時二人誰也不服誰,誰也不放心誰把公玉玄帶走。僵持不下,到底還是身懷血煞之力、懷抱公玉玄的令狐荀占了上風。
但宿靈也不允許他擅自離開。
于是兩個人互不相讓,明争暗鬥,一路帶着人事不省的公玉玄北上進入深林小道,刻意避開了少陽派管轄的範疇。
宿靈本打算帶他回雙極教,令狐荀本能地強烈反對。
畢竟公玉玄一天不醒,那處于他就無異于龍潭虎穴,進去了隻會讓宿靈得逞。
而往北走則漸漸進入文始派的管轄範疇,越往北越靠近甯水城。此城中雖然也有懸賞榜招貼,但考慮到文始派在仙盟表态中一直身處邊緣,态度有些暧昧不明,反而顯得更為中立。
這一路基本是在深山老林中,兩人也不敢禦劍飛行,怕過分招搖。
前一晚實在太冷,還是燒了篝火,但誰也不肯離公玉玄更遠一點,于是望風這件事兒基本就泡湯了。兩人幹脆一左一右跟石獅子似的把昏睡中的公玉玄夾在中間,各自盯着兩方向,誰也不睡。直把眼睛熬得一個賽一個的紅。
就在令狐荀感覺自己體力耗盡,即将抵達身體極限時,公玉玄終于醒了過來,不免松口氣。
至少倆人的精力能分出一大半在公玉玄身上了。
公玉玄聽他們倆你一言我一語說得腦袋瓜子嗡嗡響,趕忙擺手:“好了,我現在需要知道你倆是誰,能不能相信……挨個說!你先!”
他随手一指令狐荀,無視一旁宿靈哀怨的目光。
令狐荀也沒想到自己會先被點到,不由一愣。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放到他倆的關系上,卻很不好回答。甚至……他自己都還沒想好。
眼下他既要搏得他信任,還不能撒謊。因為一旦說的話有半點虛假,身旁這個陰涔涔的煩人精就要迫不及待地拆穿他。
他定定神,索性把亂七八糟的思緒一壓,反而笑了。
那雙雁眸一掀一擡,眉骨輕挑,就這麼坦蕩地回視公玉玄。
“你心裡大約對此最摸不着底,所以才最關心。”
“但我敢打賭,你猜不出來。”
“你的對手?知己?心上人?”他淺笑晏晏,附耳過來,“公玉玄,那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