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氣息有意無意吐在張俊人耳垂上,激得他後背起了大片雞皮疙瘩。
他本能捂住耳朵,倒吸一口涼氣,整個耳朵連同頸側都變成粉紅色。
宿靈一個猛子站起來,從懷中抽出刀來:“你找死!”
令狐荀根本不理他,隻目不轉睛盯着面前之人。
宿靈揮着刀就要去砍令狐荀,下一刻胳膊卻被張俊人按住:“冷靜。”
張俊人目光閃爍,回頭無奈看一眼令狐荀:“别鬧好嗎?說正事呢。你倆真互相打死了,我怎麼辦?”
令狐荀輕笑一聲:“我聽你的。”
張俊人拍了拍宿靈肩膀,溫和道:“那你呢?感覺咱倆應該很熟吧?看你很親切。”
宿靈本來憤憤不平,見他溫柔笑顔,莫名熄了火,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尊上,我是你最親近的屬下,你一手帶出來的。你不要理他,旁人都靠不住,隻有我和你是一條心的。”
他眼中盛着一汪春水,大着膽子又直視他:“尊上,其實在我心裡……”
身側傳來一聲涼薄的冷笑。
宿靈不滿地瞪視令狐荀一眼,抿抿唇,又擡眸對張俊人道:“其實我以前同你……”
冷笑變成了哼哼,音不成音,調不是調的,倒像老牛在低哞。
張俊人似有所感,探頭問令狐荀:“這個旋律怎麼聽着這麼耳熟?”自己也跟着哼哼起來,還哼得比他更長更久,明顯也在調上了。
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绮戶,照無眠……[1]
令狐荀颔首輕笑,跟誇小孩似的:“這不是記着麼?”
宿靈心頭窩火,眼中帶火,沖上去一把揪住他前襟:“令狐荀!你活膩了是吧!三番兩次打斷我說話,你存心的吧!”
張俊人也看不過去,對令狐荀道:“你能先閉嘴嗎?”
令狐荀溫柔一笑:“聽你的。”
宿靈氣得眼冒金星,隻想把他亂刀砍死,但自己肩頭很快被公玉玄扳過來,面對那雙示意他繼續說的秋水剪瞳,火氣登時也發不出來了。
他抿抿唇,從腰間解下那隻小小的貝殼墜子,遞到他手邊。
“這是尊上親手做給我的,這麼多年了,我沒有見過誰曾有這樣的信物。”
張俊人目光了然,接過來仔細觀察,此物雖然簡單,且隻有一顆貝殼,卻被打磨得光滑瑩潤,說明戴的人也很喜歡。再看向宿靈時,眼中多了一分信任。
卻聽另一側令狐荀涼涼道:“是嗎?那我這個算什麼?定情信物嗎?”
兩人回頭去看,令狐荀從懷中不緊不慢掏出一串風鈴來,手指一松,那貝殼随着紅線墜下來。
貝殼雖陳舊,勝在又多又密,白色與橘色混雜,依稀可見曾經的色彩斑斓。此刻随着他的手腕輕晃,叮咚作響。
相較于宿靈那串單薄的貝殼墜子,這串貝殼風鈴堪稱華麗。
宿靈臉上頓時血色盡失。
這還沒完,令狐荀換了隻手,又從袖帶中拿出一枚玉扳指,随手一抛,穩穩接住。
“還有這個呢?”
“全都是阿玄親手送我,我日日貼身帶的。”他眼尾帶笑,語氣輕柔,“試問誰與他更親近?”
“令!狐!荀!”宿靈将墜子一收,生撲了上去。
照理說他修為不及令狐荀,再加上那血煞又天生克蠱術,若擱平日裡哪有與他一戰的勝算?但今日裡情況特殊,膽敢在公玉玄面前胡說八道,還叫他丢醜,實在是無法再忍,不管不顧就是一番拳腳交加。
張俊人勸阻不及,兩人純靠肉搏纏鬥在一處,實在難看。
九節狼也過來圍觀,一手一隻不知從哪掏出來的肉蟲,左一口右一口,邊吃邊看得津津有味。
張俊人看得眉頭直皺:“又不是三歲小孩,怎麼回事火氣這麼大?”
“這叫修羅場。”九節狼嚼嚼嚼,“你也是,偏偏這時候失憶,還叫他倆碰上,不打才怪呢。”
“别打了!”張俊人揉着太陽穴,随口嚷道。
說話間勝負已分。
令狐荀本就力竭,此刻正被宿靈按在地上單方面痛毆,拳拳直往臉上招呼,嘴角青腫,額頭也磕破了皮。
宿靈仍不解氣,還要再給他幾記老拳,被張俊人按在肩頭,胳膊一僵。
“行了行了,這時候打個什麼勁?都聽我一句好嗎?”張俊人哄道,“你既是我下屬,便不要與他一般見識,我都忍得,你有什麼忍不得的?”
“可此人實在太厚顔無恥!颠倒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