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約束蠢人的。”任俊傑無所謂地笑,“你願意把生殺大權交與他們,那是你,反正我是不願。能審判我的隻有我自己!”
月黎瞪視着他,如同看一個神經病。他轉頭又看向令狐荀:“你這朋友是哪來的瘋子?”
令狐荀隻定定看着任俊傑,沒有說話。
烏圓笑了:“真快活呀,下輩子,我也要像你那般活得逍遙快活。不過現在,已經晚啦。”
為了引這三人進來,他僅餘的修為散盡,如今不過是強弩之末。
獵獵生性單純,天性孤獨。
但此生要再見月黎一面的願望如此強烈,已經壓過了一切,哪怕是本性,哪怕是活下去的希望。
如今他朝思暮想,長眠之中反複貪戀的,不過是男孩那個小小的沒有任何企圖的溫暖懷抱。那裡曾是他對這個世界有關善意最具體的想象。
于是一生渴求,在那一刻就定了性,再也無法改變了。
“不晚。”令狐荀突然出聲,“但若到現在你還不說,就晚了。”
任俊傑也朝他點頭:“你怕什麼?你們都長大了,不是脆弱的孩子了。”
月黎不明就裡,有些煩躁:“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三人都沒有說話。
烏圓被任俊傑扶起來,慢慢擡頭,看向月黎。
良久,他噙着笑,虛弱地小聲道:“我現在可以變小了,你還肯摟着我嗎?”
月黎倏然愣在原地,面上凝固。
“烏圓?”
“烏圓!”
他嗫喏着,嘴唇顫抖,兩行熱淚不受控制刷的一下自眼角滑落,然後不斷湧現出來。
他輕輕跪倒在地,躬身向他伸出手去。
可惜這聲呼喚響起的瞬間,眼前的孱弱少年再也撐不住人形,砰地一聲,周身炸起濃霧。
待濃霧散開,屠神絲捆縛之下,赫然是一隻小小的獵獵。
任俊傑手一張,将屠神絲收回,那獵獵便像灘爛泥似的倒在地上,連頭也擡不起來。
細長的澄黃眼珠微睜,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
十八年前,月黎執拗任性,不管不顧,把一隻毛球大的小獵獵摟進懷裡,給了它一個名字。他拿自己肉乎乎的臉蛋蹭着它的耳朵,滿意地笑着,就好像把整個世界都摟在懷中。
十八年後,年輕男人跪在地上,流着淚,小心翼翼捧起那隻獵獵,托在自己掌心裡。他将它擱到自己臂彎中,用指尖輕撫過它的額頂,它光秃秃的、醜陋的、失去形狀的四個爪子,看着它倦極困極,于自己懷中閉上雙眼。
“是我的錯。”月黎哭得泣不成聲,一如當年的小男孩。
“我把它弄丢了。我明明答應了要養它一輩子。如果我做到了,如果我再多了解一點獵獵,如果我再強壯一點,如果……烏圓不會變成這樣,哥哥也不會死,也不會這麼多後來的事。”
可世上沒有如果。
就算有,也不是他一人能扭轉的。
腳下開始發出嗡嗡的震顫聲,洞壁上方,有碎石與細沙慢慢滑落。
任俊傑暗道不好,對令狐荀和月黎道:“沒有烏圓的妖力和鎮山符,此處恐怕要崩塌了,快走!”
三人連忙往外撤,令狐荀走在最後。見先前烏圓待過的地上突然多了一件黑袍,随手撿起來塞入懷中,趕緊跟上。
這礦道之中極不好走,不斷有碎石沙子掉到人身上,所幸他們中途碰到另一隻獵獵,小家夥看到月黎懷中的烏圓後,有意引導他們,帶他們一并出了礦洞。
外面天地勃然變色,四處黃沙滾滾,鬼風呼号,俨然一副山雨欲來的架勢。
“地上不能待了,先禦劍!”令狐荀高聲道,“這山要塌了!”
三人毫不猶豫,各自抽出法器,紛紛飛到半空。
任俊傑早八十年就把塑形成陽靈杖的化春刀給塞回法寶系統,現在隻好踩在屠神絲上,被風一吹,還有點搖搖欲墜,不太穩當。
好在令狐荀離得近,順手扶了他一把,叫他不至于真掉下去。
月黎抽噎着收住眼淚,皺眉看了眼下方:“附近的村子怎麼辦?這山體坍塌如此嚴重,不會殃及村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