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川用那雙黑如死水的眼睛一個個掃過周圍的人:“你們每個人,都有份?”
沒有人敢吭聲。
被他抓着的那人還在叫嚣:“你敢動我?若讓長老們知道你因為什麼人對我動手,你以為……”
阿川嗓子裡逼出一聲極度可怕的嘶吼,将那人一下掼在地上。
那人立即像一灘爛泥一樣,再無聲息。
衆人登時變了臉色。
“殺人了!”
“還殺了族長的兒子!”
“噓!别說話啊他瘋了,瘋狗會咬人的!”
混亂間,衆人叽叽喳喳,蠢蠢欲動欲做鳥獸散。更有人想趁亂跑出去報信。
一個聲音幽幽響起,仿佛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誰敢跑,就下去陪他。”
當然有那不信邪的,自作聰明依舊往外沖,被阿川拿繩索套住脖子,一把拉回來。
花燈被撞歪在地,燭火陡然高挑,一瞬間照亮整個空間。也照出阿川臉上可怖的表情。
他按住那人雙肩,将他生生壓跪在地,又扳住那顆頭顱,猛然擰到後腦勺。
張俊人未料到會變成這樣,空氣裡彌漫着一股極重的豬圈味混雜血腥味,此刻自己雖不再眩暈了,但惡心的餘感反而更厲害。
他轉身摸索着想出去。
“你要作何?”旁邊令狐荀在問。
這方寸之間卻仿佛砌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嚴絲合縫,哪裡都出不去。
這場針對一個人的暴行終于以面向一群人的屠殺結束。
阿川把柴刀從最後一個人的脖子上拔出來時,滿地的鮮血,隐沒了他的腳背。
張俊人終于忍不住,背過身去幹嘔起來。他胃裡本就空空,這一嘔隻覺得全是酸水,刺得口中發苦。他想,大約是這裡太悶了的緣故。
“不習慣看到這樣的場面?”
“你很習慣?”張俊人不冷不熱地反問一句。
“尚可,隻是沒想到戰無不勝的教主大人會如此嬌氣。”他低笑了一聲,“還會因為看到死人而不适應。”
張俊人不理他,還想再緩一下。令狐荀上前一步,回身睨他:“你快些,他們要走了。”
張俊人歎口氣,直起身來。
阿川沉默着将阿利一把抱起來。
懷中的藍衣少年瘦得隻剩一把骨頭,身體微微發着抖,臉上也髒得不像話。他慢慢擡起頭來,看向阿川,那雙眼睛很清很黑。
“你不能在這呆了。”他聲音幹啞,有幾個字根本沒發出來。
圈養的家豬們開始鬼鬼祟祟地靠近,拿熱烘烘的鼻子到處拱來拱去,拱到離它們最近的屍體旁邊時,終于心滿意足地大快朵頤起來。
阿川目不斜視,抱着他大步往外走。
“你現在走,還來得及。”阿利繼續道,“到時候,我就說是外族人幹的,他們不信,自然會懷疑到我身上……”
阿川打斷他:“你說這些人都是你殺的,誰會信?此事你不必操心,我做的事我來當。”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竹樓二層,阿川将阿利輕輕放到床塌上,替他去翻找衣箱子,熟門熟路地将幾件幹淨衣服取出,丢到他手邊。
阿利雙手抱膝,眼睫低垂:“可是……殺人償命,你真以為他們會放過你嗎?”
“不會,我得賠命。”
“那你還這般莽撞!”阿利突然激動地叫起來,“都跟你說了,叫你不要管我!你偏不聽!你越管,他們越恨我!我早都習慣了那些個作弄,隻要忍過去,一切會慢慢好的!”
“可我做不到。”
阿川淡淡甩下這麼一句,手上動作沒停,徑自從露台上提了桶水來,将水倒入木盆中,端到阿利面前。然後蹲下,仰頭看着阿利。
他身上手上甚至臉上還滿是剛才殺人留下的血漬,大大小小,浸透了黑衣,也弄得手上很髒。他連擦一下的想法也沒有,随意用袖子抹了把頭上。
“你把臉上身上都擦一下,我很快就走。等村子裡的人找來了,你就說是我回來時與他們發生口角,把他們都殺了,扔豬圈裡的。你平時最是老實,身體又弱,長老們不會在意你的。”
阿利愣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