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們教中老人提起過,據說他修為極高,神通天地,無所不能。”
是不是的,都恩師了吹一把肯定沒毛病。
“不錯!這天底下除了他自己,無人能傷得了他。”
“那他為何……”
撫浪妖沉吟不語,好似陷入回憶,過了一陣才道:“小魔修,道家有言,大道自然,造物均等,我問你,你覺得這天下衆生,生來皆是平等嗎?”
張俊人一時沒有說話。
“看來你也知道,這話不過是修士的謊言而已。”
撫浪妖嗤笑一聲,繼續道:“你若跟那位仙門出來的小子一樣,都是什麼所謂的正道仙修,我定一句多餘的話也不會同你說。可你畢竟是個魔修,還不算完全的不可救藥。”
言罷舉起刀來,将那刀尖對準張俊人的眉心就是輕輕一點。
刀鳴不斷,他不受控制,再次落入幻境。
大約還是先前那人,好歹這回人是活的,也沒再做出什麼自殺行為,隻是在山野小道間正常走着。傍晚日落時分,他卻越瞧越不對勁。天邊殘陽如血,西邊是橘紅色的,東邊也是,且比西邊還要鮮紅幾分。
這人應該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不由分說往東邊疾行而去。待到抵達一座小村莊時,卻被眼前的熊熊烈火震懾住。隻見整座村莊,大大小小的茅屋幾乎都被點燃。家禽家畜能逃的都四處亂飛,跑不了都生生被燒死。四處濃煙滾滾,見不到人影也聽不到人的呼救聲,整個場景卻仿佛人間煉獄,陰森古怪得很。
張俊人第一反應是懷疑有什麼障眼法。身體卻已開始挨家挨戶地跑,口中不住喊道:“有人嗎?還有人嗎?”
最終,在最後面的一間茅屋邊上,他找到了唯一的幸存者。一個渾身灰黑的小孩,約莫五歲年紀。頭上紮着個小啾啾。右手是天殘,隻到肘部便無,那處皮膚圓潤光滑,不見疤痕。他坐在自家門口,盯着眼前烈焰一動不動,似乎吓呆了。
張俊人連忙蹲下來,發覺他左手抓着一把碎肉,随口問:“這是你從火中搶出來的吃食?”
“這是我娘。”小孩愣愣答。
張俊人聽得心驚,問道:“可是有人來過,加害與她?你們村裡别的人呢?”
“不知,今天阿虎他們又來尋我開心,我害怕,就躲到林裡的樹洞去了。躲了一陣不小心睡着了。後來被外面一聲巨響吵醒,又聽見火焰的噼啪聲,跑回來看,就是這樣了。”
小孩張着一雙天真又悲傷的眼睛。指縫間全是血水:“我娘,我娘她看不出形狀了,但衣服是她的,她自己會織布,那些花紋我都認得……我把她全抱出來,她還能拼回來嗎?可是我隻有一隻手,一次抓不了太多……”
張俊人一把将他抱入懷中,靜了一會兒才道:“别抓了,你娘死了。”
“死了,是什麼意思?”
“百花凋謝,落葉歸根。她的魂魄進入輪回,去向往生了。”
小孩的身體一顫:“她不要我了嗎?”
“不是……”
小孩眼中開始積蓄淚水,結結巴巴道:“我給她丢臉了,我天生殘疾,人家都笑話我,我不想這樣的……娘說不嫌棄我,可她為什麼不要我了?”
張俊人攔住他肩膀,溫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阿祥,吉祥的祥。”
“好,阿祥,你知道什麼叫道法自然嗎?”
小孩搖搖頭。
“萬物自有其運行方式,你不要抗拒它,你要與它為一體,平常視之。你娘的命數在此,她當去則去了。而你在此遇見我便是你的命數,現在把它放下,讓她歸塵安息,我們得走了。”
說着朝他伸出手。
阿祥哽咽一聲,眨了眨眼睛,這才張開五指,翻轉朝下,任那些碎肉落到地上。然後流着淚,抓住青年的兩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