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别說甯玉了，連雲鶴都“啧”了一聲。人家裴不愚就問了一個問題，小狐狸上趕着恨不得把家底都掏給他，一句話透露出這麼多信息。暫且不說裴不愚到底是好是壞，但明顯和三千界的妖怪是對立面，這小狐狸還傻乎乎覺得人家隻是性格冷漠。

裴不愚沒再吭聲，小狐狸就走到床邊坐下來叮囑他：“今晚村裡死了人，黎朗大哥的父親說是村裡人幹的，隻要不是你做的就行，他們應該不會找到這裡的。不過你還是要小心一些，他們鼻子可靈了，要是被他們找到，不是你做的也會怪到你頭上。”

裴不愚鼻子裡哼出一聲，道：“那你覺得，是誰做的？”

小狐狸一愣，認真道：“我不知道，隻要不是裴大哥做的就好了，這樣你就安全了，至于是誰做的，就讓他們查去吧。”

裴不愚像是被他這副無腦的樣子逗笑，又像在嘲諷，道：“要是你爺爺呢？”

小狐狸眉頭蹙起來，道：“不會的，爺爺一心護着狐族，不會随意殺他們的，再說了，爺爺殺死黎朗大哥有什麼好處？”

裴不愚終于話多了起來，環臂抱胸：“妖怪之間互相殘殺不是很正常，為了幾百年修為殺人，也不是奇事，況且你爺爺修煉千年還不曾成為真正的九尾狐，可見資質平庸，這樣的人做長老，背後的風言風語恐怕不會少，你的黎朗大哥說不定也在背後議論過。”

聽到他這麼說自己爺爺，小狐狸忍不住扁嘴：“不會的，爺爺在族中威望很高，大家都很尊重他，不會議論這些。”

裴不愚冷笑一聲不再說話，隻道：“你大晚上把我吵醒，就為了說這些事情？”

小狐狸點點頭：“三千界很久沒出過這種事情了，大家擔心是外人闖入，不過，既然不是你，就沒事了。”

裴不愚怔愣了幾秒，似乎有些差異小狐狸如此信任自己，半晌後才道：“随便你，我睡了。”

小狐狸一喜，也跟着爬上床，這次他動作更快，趁着裴不愚還沒躺下去就爬到了裡面，順勢化作一隻小狐狸安安穩穩躺在裴不愚和牆壁之間，滿臉期待地看着他。裴不愚動作一滞，皺了皺眉，問：“你做什麼？”

小狐狸道：“睡覺啊。”

裴不愚當然知道是睡覺，前幾日這小狐狸趁他躺下爬上床就算了，這下還不客氣地扒拉他的手臂當枕頭枕着，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你自己又不是沒家。”

小狐狸認真回答：“不一樣的，話本上說了，被人救了要以身相許，裴大哥你為救我還受了傷，我自然要對你負責到底。”

如果屋内有光源，小狐狸就能看見裴不愚越發黑的臉色。不過正是因為他看不清楚，所以極為自然地靠近裴不愚，縮在他懷裡，邊靠近邊開口：“裴大哥還指導我刀法，我更應該謝謝你。”

裴不愚想抽回手臂，然而這小狐狸不知道吃什麼長大的，看着小小一隻，重量卻不輕，抽了兩下沒抽回來，還被小狐狸怪道：“好了不要動了，已經很晚了，明早還得給你熬藥去，村裡出了這些事情，爺爺肯定忙得暈頭轉向，但是這樣爺爺就不會發現你了！”

裴不愚欲言又止，脖子被柔軟的毛發輕輕蹭着，有些癢癢。身邊的小狐狸極為乖順，躺下來縮成一團就不動了，沉默了幾分鐘，他又問：“你就這麼相信我？你就不怕我把你殺了？”

小狐狸已經有了睡意，聽見聲音卻還是撐起精神回答：“我有三條尾巴，一條尾巴一條命，若是裴大哥高興，殺了我也無妨，不過那樣我就算還了你的救命之恩，就不能以身相許了。”

黑暗中，昏昏欲睡的甯玉不知道是自己的錯覺還是在做夢，好似聽到一聲輕笑，不似之前的嘲諷不屑，像是發自内心的一聲。甯玉稍稍清醒過來，那笑聲卻已經消失。身邊雲鶴此時精神良好，直直望着床上一人一狐。

這床太小了，一個成年男子睡下剛剛好，此刻懷裡再抱一隻小狐狸就稍顯擁擠，隻得身體緊貼，連翻身都很麻煩。

他想到了地府中鬼王府邸，他睡覺不老實，有時睡熟了突然化為原形也是常有的事情。裴不愚總擔心他掉下床去，因此每次都是他睡裡面，偶爾七仰八叉下肢踢到裴不愚臉上他也不惱，隻是輕輕給他換個姿勢，順便蓋好被子。

其實他這次跑出來也是偷跑出來的，自他有記憶起，他就待在裴不愚身邊了。地府的鬼差都知道東鬼王身邊有隻狐妖，千嬌百媚，是鬼王的軟肋。雲鶴也不在意他們的說法，隻是對于失憶這件事耿耿于懷，裴不愚越想瞞他，他就越想知道。

裴不愚在其他事情上都依着他，唯獨這件事從不松口，反而讓他更加好奇。

終于有一天，地府某處鬼門封印出現問題，他便找機會溜了上來。當初說三千界的故事是在書上看到的，其實是裴不愚和他說的。那日中元節，他喝了些酒，酒意上腦，被雲鶴套了些話出來。

但隻說到太息，便醉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