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緊緊跟住,不多時,我同他來到密林入口。此地搭建了一座放置狩獵器具的小蒙古包和兩間涼棚馬廄,看守的小太監見到我和傅恒,忙不疊送來弓箭。
我背好弓正準備安放箭囊,熟料傅恒已經靠了過來,一邊仔細整理我的箭囊,一邊對我說:“射不射的到獵物無所謂,但你要用它保護好自己。”說着又從他的箭囊裡抽出幾支羽箭放進我的箭囊。
我下意識問傅恒:“你不是跟我一起嗎?”然而問完便暗悔道:他跟與不跟,我不是都要自己保護自己麼,何必多這一嘴!
傅恒笑道:“我自是會在你身邊保護你,可你能保證你不會一時興起,甩開我獨自去林中探險嗎?”
我噎了一下,有些心虛地哼唧:“我沒有啊!”實則心裡确有過此想法。
傅恒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看着我。我轉移話題,指着他身上的佩劍說:“你要是擔心,何不把它一并給我……”
“不行!”傅恒瞬間變了臉,未及我說完便嚴肅地打斷道,“刀劍無眼,你一介婦人拿它作甚!跟緊我,保你不會身涉險境。”
言罷,他策馬入林。我卻被這番義正言辭說得一懵:開個玩笑而已,至于氣成這樣嗎?
所幸林中安然無事,隻有野兔跳蹿,傅恒獵了兩隻,我無所獲。
并非射不中,不習慣殺生罷了。
漸入深林,傅恒放慢馭馬速度,離我越來越近,還幾次想要抓我的缰繩控制我的馬速,都被我無情地拍開了手。
突然,不遠處傳來喊叫聲。傅恒同我對視一眼,先後聞聲趕去,發現是五阿哥永琪不慎摔倒在地,腿受了傷。
傅恒急忙下馬跑去查看其傷勢并問道:“阿哥怎會獨自在此?”
永琪忍痛應道:“我随皇阿瑪來此狩獵,途遇野鹿便獨自追來。可我的馬,它不知為何發了性子,将我甩了下來……”
永琪年紀尚小,敢隻身入林狩鹿已是勇氣可嘉,可從那麼高的馬背上摔下來必定傷勢不輕,其母愉貴人倘若知曉恐怕要心疼壞了。
“須得盡快讓太醫診治。”傅恒小心翼翼地把五阿哥抱上他的馬,忽又問,“對了,阿哥說是與皇上同來此地,那皇上呢?”
“我與皇阿瑪走散,并不知道他現在何處。”永琪黯然垂首,低聲呢喃,“皇阿瑪在生令母妃的氣,想必也是不願意見到我的……”
我心裡很不是滋味,搶在傅恒之前開口勸慰:“阿哥莫要多心,皇上不知道阿哥受了傷,現下遲遲不見阿哥回去,必定已命人來尋了,隻是這林子又大又深,實在不好尋找。”
傅恒看了看我,眸色似有深意。我顧不得琢磨,催促他快送五阿哥回去找太醫診治。
傅恒卻說:“一起回去。”
我搖頭拒絕,飛快地解釋:“你肯定快馬加鞭疾馳回營,我未必跟得上,若同你一起,半途再發生什麼意外,我隻會拖累你。你放心,我記得路,待會兒自己慢慢回去便是了。”
永琪的傷耽誤不得,傅恒隻能同意我說的,叮囑我兩句便翻身上馬朝營地奔去。
事實上我騙了傅恒,我壓根兒找不到回去的路。
我在林子裡摸索着前進,不知過了多久,忽聽一聲巨響:
“砰!”
我吓了一跳,這動靜怎麼像是槍聲?
哦不,應該叫鳥铳。我想到永琪剛說的話,又記起乾小四尤甚喜愛火槍獵物,莫非……
我一驚,立即勒緊缰繩停在原地不敢再妄動——驚擾聖駕事小,有損清譽事大!這這這,這人少樹多的……好容易改命躲過東偏殿那檔子事兒,可不能行差踏錯一步啊!
我輕手輕腳地下了馬,尋得一處隐蔽地藏身,攥着缰繩的雙手沁滿冷汗,呼吸都不敢大一點兒聲,心中不停地祈禱:乾小四啊你趕緊走吧!這兒有什麼好玩的啊,你兒子腿都摔折了你還玩兒呢……
可惜天不遂人願,乾小四非但沒走,反倒騎着馬往這邊來了!
正當我不知如何是好之時,那一行人停了下來。我剛松口氣,擡頭一瞧又瞬間驚惶萬分:一頭老虎正埋伏在乾小四身後的樹叢裡,顯然是把他當成了獵物欲伺機而上、吞而食之!
這樣體型龐大的老虎僅靠那幾個侍衛根本對付不了,而虎槍營又遠在林外趕不過來,我該如何在不驚動老虎的前提下提醒乾小四呢?
乾小四背對猛虎渾然不覺危險将至,而此時那老虎已蓄滿勢頭、張牙舞爪地朝它眼中獵物撲沖過去——
來不及了!
我不再糾結猶豫,當即上馬并取出弓箭,苦練幾年的騎射終在此刻派上了用場!
“皇上小心!”
我對着乾小四大喊,同時心裡一遍遍告訴自己:冷靜自持!抓準時機!主動出擊!
老虎跑得非常快,我迎着它馭馬疾行襲步而上,眨眼間便擋在了禦駕之前。
那一刻,我腦子裡走馬燈似的閃過許多東西,頭一件便是事後我必須向乾小四讨個什麼賞……
我雙腳穩穩踩住馬镫,瞅準時機猛收缰繩,馬兒一聲嘶鳴高擡前蹄,我強行穩住重心并調整開弓姿勢、瞄準脫弦。那支承載了乾小四生的希望以及我求賞希望的箭矢飛射而出,電光火石間刺中了虎頭。
刹那間萬籁俱寂,隻剩下猛虎哀嚎傾倒之聲。緊接着,我聽見後方同時傳來兩聲震呵:
“好!”
——這是乾小四的喝彩聲。
“爾晴!”
——這是……傅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