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我本以為你看了單子,就能想通其中的道理,看來我高估你了。”
王夫人也聽出來,這是賈母不滿意她了,她一臉委曲,覺得真是冤得很:“老太太,我也是為了府裡。”
“我知道,你為了府裡,盡做蠢事。苛刻玉兒,得罪姑爺。如今你又準備為了府裡,不顧元春的死活,得罪太子,得罪慧妃。”
“要不是知道你姓王,我都以為你是甄家的姑娘,嫁來我們家做媳婦幾十年,還一心向着娘家。”
王夫人徹底被罵懵了:“老太太,這……這……”
“這什麼”,賈母冷着臉,“你當然不會害元春,珠兒去了,你最疼的,除了寶玉,就是元春。這些年為了元春在宮裡好過,府裡往甄貴妃和忠定王府使了多少銀子、送了多少東西,尚且不提,這些原本是一開始就定下的,可要不是上次林丫頭進京來接玉兒,我還不知道你暗裡使了多少絆子給玉兒。這一查,才知道你這些年當家,把府裡的家底都快當沒了,莊子、鋪子上的東西,先過一次你的手,你眜下多少,都拿去給甄貴妃和忠定王府當人情了!”
賈琏下揚州前,賈母本來準備查賬,不想走的急,賬目沒來得細查,但之後卻是花了功夫,仔細盤了賬的。這一盤賬,隻看一兩年的賬目,賈母就險些氣倒了。
讓賈琏在金陵置地的銀子,還是賈母當年出嫁的壓箱銀子。她就等着王夫人來問。這一等,着實花費了些時間。可沒想到,王夫人連這都不懂,既不來請罪,也不知補全一些虧空。
甄貴妃的壽禮,正是賈母找好的發作機會。
王夫人自知理虧,可到底她不是真的私自貪了,委曲道:“老太太,我也是想着打點好了,元春在宮裡貴妃處,能多得一點照應。”
“照應!”賈母:“但凡甄貴妃真的想照應元丫頭,早就将她指給哪位皇子做側妃了。元丫頭剛進宮那兩年,我們府上給的還不夠多?你還看不明白形勢?當初怎麼說的,三年打點下來,沒有半分效果,後頭便讓元春在宮裡老實本分當女史,到了年紀,我們再接出來,尋戶好人家,多多的陪些嫁妝,風光出嫁。你倒好,瞞着往甄貴妃那裡送銀子,要是再晚兩年,一府上下,都得喝西北風了。”
王夫人自然是沒有看清楚形勢的,就連現在這麼明顯的形勢,她都沒看透。
賈母簡直是氣也不是,惱也不是,看她木頭一樣,隻得把說給王熙鳳聽的那些道理,再講一遍:“我們跟太子表明态度,對忠定王府遠着些,甄貴妃雖是貴妃,卻是忠定王的養母,慧妃那裡可看着呢。但也不要壞了我們家與甄家的交情,兩家到底是幾輩子的世交,給甄家的回禮,一應比照從前。如此才是為人處事的道理。”
王夫人忙說:“媳婦糊塗,還老太太指點。”
賈母:“以後府裡與各家往來走禮的差事,都交給鳳丫頭和琏兒,你如今也不年輕了,好生保養,親戚們派人來請安,你見一見也就罷了,事情就不要插手了。”
王夫人心裡如何甘心,隻是她也不能明着直接反對,說到底,她當這個家,名不正言不順,她自己也很清楚。現在忍着氣,隻想着以後有機會,定要給元春遞消息說此事。
賈母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什麼了。一個人的言行舉止,一旦被看透,之後就很容易猜到她的心思。賈母不想留下隐患,事情從來都是敗易成難,元春好容易走到這一步,可不能被王夫人壞了事。
因此,賈母并未就此打住,而是問:“這些日子,你可想明白,為何元丫頭進宮八九年,一直沒動靜,卻在忠肅王獲封太子,就被指去做了側妃?”
“自然是貴妃娘娘……”
王夫人話說到一半,自己也說不下去了,漲紅了面皮,也知道自己糊塗了。
賈母:“我不怕把實話告訴你。琏兒之前下揚州去,處理他姑父的後事,甄家找上門來,虧得他機靈,沒有見甄家人,而是直接告訴了雲陽候,甄家這些年在江南的行事,天子早就一清二楚。雲陽候回京後,沒多久忠肅王就獲封太子,接着元春被指了過去。”
王夫人對這事卻不那麼信,賈母一眼就看出來,說:“琏兒把甄家的人來找的事告訴雲陽候,雲陽候親口告訴他,天子還念着老國公,他也說了,我們府上拎得清,回頭會如實回禀天子。或者,你認為雲陽候需要撒這個謊?”
王夫人都說不出會。雲陽候什麼身份,不到二十,最得天子喜歡的長女大公主的長子,早早高中進士,小時候就被天子接進宮裡讀書,天子對他的喜歡,甚至越過了一衆孫子。這樣的人,自然是無需撒謊的。
這時她才後知後覺:“那元春豈不是天子親自指給太子的?”想到這一點,方才那些委曲甚至屈辱都不算什麼了,隻剩下滿心的高興。
天子親自指的側妃,豈不意味着,元春在太子那裡,身份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