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政司官邸裡,滿目白色。
淮揚上下官員,早已陸續拜祭過。如今守在官邸裡的,除了鹽政司的幾個小吏,便是林家的奴仆,并無旁人。
若不是林雲一路寬解安慰,又給黛玉打氣,黛玉隻怕早暈過去了。
馬車駛入官邸,停下,林雲扶黛玉下車。
靈堂布置在正堂,極為隆重。
陶衍與賈琏祭拜後,由林忠引至外院,姐妹二人扶棺拜祭後,則入了内宅。
外頭如何安排,自然是陶衍主導。随他南下的官員,賈琏并不識得,隻聽對方安排了兩名官員,說:“林大人忠心耿耿,陛下驚聞噩耗,也是傷心不已,你二人與林管家商量,務必把林大人的身後事辦得風光些。”
賈琏便是有一肚子的主意,此刻也隻得收起來。
内宅裡,林雲叫了林安來,細問情況。
林安不敢瞞,将林如海在金陵遇刺之事一一說了,道:“老爺撐着一口氣,回了家,吩咐完老奴,才敢咽氣。”
親自去取了一個匣子來,交給林雲:“老爺說,姑蘇族人,到底遠了,出了五服,不好麻煩人家。老爺便給大姑娘立了一個女戶,除了上繳朝廷的,餘下五分家産,一半給大姑娘,一半給二姑娘。至于太太的嫁妝,則悉數留給二姑娘,作個紀念。老太太當年的嫁妝,則給大姑娘。”
林雲将匣子交給雪柳:“家産嫁妝等财物,都是身外物。父親去之前,可知朝廷安排人來?”
林安點頭:“老爺知道,吩咐老奴與林忠,不管天子安排誰來,見了天子欽差的腰牌,便将鹽政上的賬本與林家的賬本交出去。”
林雲細品了一會兒這話,又問:“父親讓安叔你去辦理我的戶籍一事,是何時的事?”
林安:“老爺出去巡視鹽政之前,我細算了一下,應該是姑娘動身之後第七天,對,六月十五這天,老爺吩咐我,老爺十六出門,我便去衙門辦理了文書。”
林雲又細問了林如海被刺後送回來的情況,有些細節之處,更是翻來倒去,連問了三四遍。如此一來,黛玉慢慢止住了哭聲,察覺出一點不同來,仔細聽林雲的問話。
林安卻未多想,隻怕大姑娘是心裡接受不了,十分耐心,不拘林雲翻來覆去問幾次,都仔細回憶了一番,耐心作答。
等林雲把林如海遇刺後的情況順着倒着問了個遍,黛玉又問之後淮揚官場有多少來祭拜,還有揚州官場上最近可有什麼動靜。
待聽得說三天前下金陵的欽差就來了揚州,如今住在揚州曾接過聖駕的别苑裡,姐妹二人心裡幾乎都有底了。這才打發林安下去休息。
黛玉卻是聽了這番話,振作了一點精神,紅紅的眼眶,眼睛卻發亮:“姐姐,你是說,父親是不是早有預料?下金陵的欽差剛到,父親就遇刺了,如今……”
話說到後面,聲音很輕了,林雲還是示意她先不要說話,站起身來,将守在外面的丫頭都打發,吩咐了幾宗事下去,回來便将房間門關上:“我隻是有所懷疑。此事不宜聲張,妹妹,誰也不能說,知道嗎?”
黛玉點頭,眼裡卻寫着“我有話想問”。
林雲搖頭:“現在不是探查的時機,你我二人剛回來,聽到噩耗,悲傷過痛。”
“等下先泡個熱水澡,用晚膳,早點歇下。等到半夜,衆人都歇下了,你驚了夢,不放心,我們一道到靈堂去。”
黛玉便明白林雲的意思了,雖然心裡不知道該不該抱希望,但這卻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且不說林家姐妹如何心思敏捷,在忠仆老管家林安的詳細彙報裡,抓出了那幾乎人人都忽略的一絲蛛絲螞迹。
前頭雲陽候陶衍卻是一來便從林忠手上接過了鹽政與林家的賬目,賈琏在一旁看的心驚肉跳。
他來之前,自然不知林如海出事了。可早幾年賈母接黛玉去養時,他這幾年,也陸陸續續聽媳婦王熙鳳念叨了一些。知道賈母曾經的打算,除了不讓林姑父這個得上用的女婿與府裡生分之外,還有将黛玉許給寶玉,好親上加親的意思。
而這一親上加親,除了林如海在官場上吃香,人脈等一幹好處,黛玉是林家唯一的女兒,将來林家悉數家産,都充作陪嫁,寶玉将來便是不讀書入仕,也萬事不愁。
王熙鳳還嘲諷過太太拎不清,薛家雖富,可薛姨媽還有一個兒子,将來真要寶玉娶了寶钗過門,嫁妝未必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