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鴛鴦便領着鴛鴦進來了。
黛玉看見林安,難掩激動:“安伯。”
林安雙手将信遞上:“姑娘,老爺命老奴進京送節禮,老爺新認了一個女兒,比姑娘大幾歲,乃是長公主府上的,得長公主多年教導,大姑娘文武雙全,知書達理。姑娘在府上,讓老太太費心了好幾年,正好這次家去,一來姐妹相認,全家團圓,二來也讓老太太好生休息保養。”
此話一出,讓邢王二位夫人、薛姨媽和賈琏都傻眼了。
黛玉早就盼着家去,聽了這話,自然高興,可是父親認下一個女兒,卻着實很突然。當年母親還在時,她就聽父母商量過,要不要從族裡過繼一個男孩兒。可族裡到她這一輩,都出了五服,實在連近親都算不上。怎麼會突然就認下一個女兒,便是為了繼承林家血緣,也該是過繼一個男孩兒。而且,還扯上長公主了呢?
她雖然沒見過長公主,當年随父母下金陵那一回,卻是聽母親說過一二的。當初父親與母親商量,遞了拜貼,長公主也并未見。
雖然想不明白,但黛玉什麼也沒有說,拿着信,道:“辛苦安伯了。回頭我便讓人收拾。什麼時候啟程,到時安伯再派人來接我吧。”
林安松了一口氣,黛玉離家時,不過八歲,那時雖然知道姑娘聰慧,可這幾年畢竟養在榮國府,國公府外面看着赫赫揚揚,現在聽姑娘這話,毫無猶豫,到時便是老太太想留人,隻要姑娘堅持家去,老太太也不好用強。
林安當即抓住這機會,忙辭了出去,不給賈母發話的餘地。
他一走,賈琏自然也出去了。
薛姨媽素來是個識趣人,這會兒見場面有些尴尬,笑着說:“姑老爺看來是想念女兒了,也是人之常情。别說是這麼一位嬌滴滴的姑娘,就是我家蟠兒,出外面做生意,十天半月不在家,我也是挂念的很。”
邢夫人沒什麼眼色,不讨賈母的喜,難得機靈了一回:“誰說不是呢。姑老爺幾年不見女,慈父之心,肯定惦記。就說我這個做舅母的,想着外甥女兒要家去,也舍不得的呢。何況老太太。”
賈母臉上的笑松動了些:“是啊。我這老天撥地的,乍聞女婿要接玉兒回去,可不是七竅失了六竅。”
王夫人一慣慈眉善目的笑絲毫不變:“今兒家裡也要派人去送節禮,又碰上姑老爺派人送東西來,隻怕鳳丫頭那裡忙得很,我過去幫忙盯着,省得下頭的人不上心,弄錯了,鬧出笑話來。”
賈母點了點頭,邢夫人與薛姨媽也借着這話一并辭了賈母,留下賈母與黛玉,鴛鴦早得了老太太的眼風,這時便對紫鵑遞了個眼色,叫在廳堂側室負責看茶的琥珀一同出去了。
賈母才問:“你們家裡,與長公主有往來?”
她也是才想起來,林安口中所的長公主,是避世隐居江南多年的文昭公主。當年榮國公還在時,她也是去過兩三次長公主府上的。但要說交情,确實談不上。
黛玉輕輕搖頭:“沒有。弟弟沒了之後,那年秋天,父親帶着母親和我去過一次金陵,碰上長公主的船隻,遞了貼子去,不過并沒有見到長公主。”
賈母皺眉:“或者是這兩年才結識的?”這話說出口,她自己也知道不對,要是賈敏在呢,還可以說與長公主結識。長公主避世多年,不再是當年那個披甲挂帥的将軍,林如海可是擔着鹽政的差事,不管是身份還是性别,也不适宜用結識二字,“你先看信,看看你父親在信裡如何說的。”
黛玉低下眼睑,輕輕答了一聲“嗯”,心裡卻難過起來。她借住在府裡幾年,每年三節兩壽,她知道家裡必定是送了禮來的,可惜,她從來沒有見過家裡派來的人,府裡也從來不曾說過林家有送禮來,這幾年,她一個家裡人都沒見過,自打一年前薛家住進梨香院,一切耗費自出,這一年來,她更是被人說成“一草一木皆用府上的”。
連家裡來的信,都是王熙鳳拿給她的,中間又過了誰的手,誰又說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