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的許大夫來紮了針,沒過一會兒,黛玉便醒了,睜眼看見坐在床邊的賈母,眼裡滿是淚水:“外祖母……”
賈母拍拍黛玉的手:“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寶玉就是那麼一個性子,東府的蓉兒媳婦去了,他這幾天被他太太打發去那邊幫着接待客人,一時犯了癡病,說起話來,不管不顧,你别放心上……”
守在一旁的梅染這時已經悄悄出去,請了許大夫進來,賈母一看,也讓開位置,請許大夫看診。
等許大夫看診畢,開了藥方子,賈母正要吩咐讓人去抓藥,梅染已經拿着藥方,說:“老太太,姑娘,我随許大夫去回春堂抓藥。”不待賈母開口,又叫雪雁:“你好生照料姑娘。”
雪雁脆生生答應下來。
賈母安慰黛玉:“我知道你着急回家看你父親,如今你病了,暫時可不能上路,否則,若有一個萬一,外祖母到了地下,都無臉見你的母親。我讓林安将你的兩個大丫頭都送進來,她們暫時住在東廂房裡,等你養好了身體,到時我讓你琏二哥親自送你回去,可好?”
賈母一個長輩,話說到這個份上,還滿帶哀求,黛玉還能說什麼呢,隻能點頭:“讓外祖母操心了!”
賈母:“兒女都是債,你和寶玉就是我前世欠的債,隻要你們都好好的,我操點心算什麼。好了,事情過去了,就甭想了,你就是平日裡想的太多,傷了神,如今好好休息,早點養好身體,才能早點回去看你父親不是。”
黛玉:“嗯。我聽外祖母的。”
賈母又吩咐了院子裡的丫頭,特意敲打紫鵑:“雖說林管事把玉兒原來的大丫頭送進來服侍玉兒,可她們對我們府裡不熟,你要好好配合她們,可不許拿喬。”
紫鵑應下,賈母這才帶着鴛鴦回了自己的正房。
午歇的時間早過了,這會兒賈母自然是睡不着的,可身上卻乏得很,便讓鴛鴦卸了钗環,在美人榻上靠一靠。
鴛鴦先是為賈母通頭,然後拿小巧的美人錘給賈母敲腿,本以為賈母睡着了,不想賈母突然說:“你說,要是一開始就緩緩地告訴寶玉,是不是更好些?”
鴛鴦雖得賈母倚重,就是因為她的機變,若說長袖擅舞,王熙鳳未必比她強,在榮國府裡,甚至比三春在下人面前還有面子,可這會兒卻着實不知道如何回答賈母這個問題,當時給賈母提議瞞着寶玉的,正是她。
賈母也沒催,更像是自言自語:“也許,我真的老了,不聾不啞,不做家翁,不該再操心了,可王氏的眼皮子淺,實在是……”
鴛鴦聽的心驚肉跳,連呼吸都放輕了,心裡卻是明白,賈母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
七天前,林家的端午節禮送來了。
這次是林安這個林家大管事跟着來的,不像以往,内院自有王熙鳳可以打發送禮的婆子,外院則有賈琏這個榮國府長房長孫出面接待,不帶人拜見賈赦賈政,一個上等紅封就打發了。
林安将禮單遞上,說:“當年老爺迎娶太太,奴也陪着老爺來的國公府,老太太也認識老奴,這次進京,老爺吩咐了,我家姑娘在府上,托老太太費心,命老奴一定要跟老太太磕幾個頭。”
賈琏手上拿着禮單,看着比往年端午節禮還添了一倍的東西,心裡正高興呢,一聽這要求,也合情合理,他要是不同意,反而還顯得心虛了。
于是賈琏點頭:“姑父客氣了。原本是一家人,妹妹在府上,陪老太太,老太太愛的什麼似的,祖孫二人互相做伴,哪裡就費心了。”吩咐了下面的人好生卸貨,親自帶着林安朝榮慶堂來。他卻不知道,以前林家派來送禮的人,都被王熙鳳王夫人給攔住了,别說見賈母,就是提出想見一見黛玉,也統統給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