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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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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身為虛靜派掌門,他還是很忙的。何敢為搞不定的事情,一個飛鴿傳書他就要回去。許安平這才有了自己的時間去做自己的事情。

好不容易忙完回來坐忘派,已經是一個月後。

門内上上下下奔走忙碌。甚至有幾次撞到了他。

有好多生面孔。想來是元雲師叔信裡說的回本了!賺錢了!确實是真話。

“小心點兒。”

童心塵手一伸,穩穩接住落地的果盤。那外門弟子撞到他身上被彈射出去半尺。一爬起來就遍地摸、到處找,“我果盤呢?”

“在這兒呢。沒撒。”他伸手要拿,童心塵一收,先不給他。“今天怎麼這麼熱鬧?”

那弟子道,“今天安平生辰,前掌門整了個30發的大煙花慶祝。還擺了20桌流水席呢!你也來呗!”

今天他生日!童心塵居然不知道!

那弟子接過果盤歡歡喜喜跑開去。剩童心塵在原地惆怅不已。

他的生辰童心塵是問過許九斤的。然而生辰這種事情,13歲離家後他就不在意,甚至可以說是讨厭。讨厭那一天出生的自己。多年沒有過生辰這個概念。他連自己的生辰都記不住,更别說别人的了。所以當這一天突然來臨,他不知所措。

他人緣好,人人都有送禮物。

原來在童心塵不知道的日子裡,他在這裡把日子過得這麼好。

每一句祝賀都仿佛在打童心塵的臉,仿佛都在說“看!沒有你我一樣過得很好。”

李連生更是對他冷眼相待。許九斤在一旁是哄了又哄,生怕媳婦兒當場掀桌子算舊賬。

他左摸摸右摸摸,掏出一堆銀票地契來。

最近不是在幫虛靜派賺錢就是在幫坐忘派撈銀子。身上除了銀票等物,再無其他。

他眼珠子一動,計上心頭。

好歹是煙花柳巷出來的童二少爺。花言巧語簡直是降維打擊。

“冠者禮之始也。弱冠之禮是你成人愛人的開始。這麼重要的日子怎麼可以若無其事地讓歲月流淌過去?本來我想給你準備1歲到20歲都不同的生日禮物。绮裘寶馬、金龍玉樹、翡翠珊瑚,統統給他裝到皇帝賜我爹的那四乘華蓋龍紋安車之内,拿黑布蒙你眼睛,領你到地兒,給你一個大驚喜。誘你掀開那一簾金絲绉紗,看你的驚詫和歡笑映在那鎏金琥珀窗牖之上。可是你中正叔說這些東西你也不是買不起,你要喜歡老早就買了。”

這是謊話。童心塵扁起嘴作出為難的樣子繼續道,“這可難倒我了。我向來不會讨人歡心。從小到大都是别人在讨好我歡心。年輕的時候也在坊間厮混過一段日子。三四兩銀子就可以叫他們歡喜一整日。可你跟他們不一樣。我這幾日思來想去,也沒想到有什麼禮物是特别的。姑且準備了一下,你莫要嫌棄。”

城東大宅子地契一張壓手裡。

“人,到哪兒都得有個窩。九斤說你出生在懸崖底。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這就當做生你的地方。宅子不大。三百裡。”

首飾鋪地契一張壓手裡。

“兩歲了,該打平安鎖挂脖子上永保平安。九斤給你取名安平也有此意。我自然也是如此希冀的。”

成衣行地契一張壓手裡。

“三歲,盥洗更衣出門,約上三五個夥伴兒東街跑西街竄。合身的衣物少不了。”

絲綢行地契一張壓手裡。

“四歲,爬樹掏鳥蛋,衣服得勤換。”

肉肆行地契一張壓手裡。

“五六七都是長身體的好時候,得多吃肉。”

紙行、文房用具行、茶行,地契壓手裡。

“六歲就該讀書識字上私塾了。九斤說八歲前你都在山裡,好不容易想起來要教你念書識字自己也不會,還是托了大哥的福你才上得了私塾。讀書識字文房四寶哪裡能少得了?”

當鋪地契一張壓手裡。

“九斤說你十歲的時候随我大哥外出,一眼瞄中了賬簿的錯漏,給我家避免了一筆大損失。我給你當鋪一間,當作十歲那年獎勵你為我家做的事。”

錢莊地契一張壓手裡。

“錢莊是紀念你第一次補貼家用。這可是我磨大哥好久他才告訴我的秘密。”

衆人已經是驚呼不已,紛紛探頭過來看。童心塵不慌不忙又将花紗、鼓樂、彩興,地契壓他手裡。

“九斤說你十二歲開始離開惴惴峰,跟着我大哥在商海打拼,滿世界跑船、調貨、視察。外面爾虞我詐,那滋味如何不好受我是曉得的。”

酒米、醬料,地契一張壓手裡。

“十五歲你回來了。柴米油鹽地照料你九斤叔。辛苦你了。”

镖局、驿站、酒肆地契一張壓手裡。

“十七歲你偷偷拜師。想必是大山寂靜無趣,想念外面的的世界了。都依你。镖局、驿站、酒肆三五間。走到哪裡,都吃穿不愁。”

銀票一疊壓手裡。

“出門在外,銀子最實在。我知道,這些都是三教九流的東西。你志向高遠未必看得上。但總歸是我一片心意。你就收下來,耍着玩兒吧。幾張紙,也不重,不會在走南闖北的路上拖累你的。”

“耍着玩兒?”

“幾張紙?”

“童掌門真是财大氣粗!”

衆弟子哇哇直叫。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連帶着也認認真真端詳起童心塵身上衣着打扮來,試圖一窺富貴的門檻。

葉吳香倒是清醒,“這些有什麼用?他在牢裡又不能出去。”

溫元白點點頭說,“而且,他又不缺錢。”

“對哦!”

衆人仿佛才想起來坐忘派現在是賣到了他名下。論銀子,安平也有不少的呀!

好死不死還有人提起,禮物為什麼是随手掏出來的?

童心塵尴尬萬分。

“童掌門日理萬機。紅絲帶、綢盒子等物來不及籌備也是情有可原。”

給了台階下,許安平疊了疊那些銀票地契。一并還給他。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多謝童掌門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賀我生辰。安平,感激不盡。無以為報,隻能請你喝一杯水酒。請。”

他是體面的人,在囚牢之中仍優雅如常。

隻有童心塵自己,苦瓜着臉,被困在小小的酒杯之中,被困在那一聲聲疏離到極緻的童掌門之中。

“幹!”

童心塵奪了酒壺就往嘴裡倒,倒轉酒壺一滴沒剩,眨眼示意。旁人叫好聲連連。

“今日不醉不歸!”

他本就是花巷常客。戴起笑意來,哪個能比他瘋狂?

他一壇一壇地喝酒,把許安平等人都吓壞了。許九斤試圖去勸,被灌了兩口,醉得不省人事,由李連生抱着提前離場。

又有人來與他拼酒。個個敗下陣來。

他那豪邁的喝法征服了不少看客。身邊看熱鬧的也聚起了不少人。

當他說光喝酒沒意思的時候,他們坐下來玩觥籌。

葉吳香射箭很準。是此中好手。

童心塵不以為意。“這有什麼好玩兒的?”

遂帶着衆人猜起拳來。投壺、推牌九、抽木……

他知道好多酒席上的玩意兒。都是獄中妖怪們、坐忘派弟子們不曾見過不曾聽過的新奇玩意兒。

有人往門外扔花生米也會自己進他嘴裡。

人家質疑,“你這一碟花生米肯定動了手腳。用這一碟,”

現剝一碟,結果還是一樣。

“你用了什麼法子?”

“很簡單的,你們也會。”童心塵一踩腳下,是個迷蹤陣,他是中心。

淦!難怪這個花生米怎麼跑都跑不出去。迷蹤陣還能這麼用!

有人當場布陣嘗試。結果花生米全落在腳邊一圈。

童心塵指指自己的嘴,“你把陣眼設在這兒。”

“這陣眼是可以變的嗎?”

“那當然。”

于是乎成了你翻書,我演示的教學現場。

童心塵又展示了他那花裡胡哨的火球術。把全身包裹起來變成小火人。每一處都在消耗體力,威力并沒有變大。

金剛罩,他鼓氣不均勻,将靈氣變貓貓耳,尾巴還能搖一搖。因為不均勻所以部分地方特别脆弱易攻破。

拟态,甚至能模拟黃鼠狼放臭屁、壁虎斷尾。據他說就是事後會拉肚子。

溫元白指出問題所在,“到處都是弱點,這有什麼用呢?”

童心塵,“好玩兒。”

擅長社交的他一下子就成為了筵席的焦點。所有人都圍着他打轉。跟着他酒醉的腦筋,玩着一個又一個小遊戲,歡笑過一場又一場。

夜深,筵席散。獄中妖怪們各自回籠。坐忘派弟子們鎖好了門,路上碰到與他打過招呼,便三五成群回房休息。虛靜派待客的廂房是新建的,在隔壁山頭。

山風吹酒醒。童心塵站在山腰,眺望着那邊的燈火一盞盞漸漸熄滅。無人處,巨大的悲傷一股腦兒地壓上心頭。

他扶着一棵李子樹,大口大口地将黃酒吐出。胃都快要被吐出來了。

眼睛都是疼的。黃酒翻上來熏的。

那模樣,真叫一個狼狽。

“活該!”

童心塵擦擦嘴角,呵呵一笑,唱着歌兒轉身往上走。

唱的是元幻清教他的家鄉小曲,帝女花

“落花滿天蔽月光~借一杯……”

今夜不宜打坐。他吹了蠟燭,簡單漱洗便躺下了。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一床被子蓋了上來。

黑暗中,他兩眼一瞪,手疾眼快掐住了那人虎穴将人擒住。伸手入懷裡摸到了火折子,笑嘻嘻在許安平面前晃了又晃。不知是醉沒醉。

“李子樹下面,我聞到了春芫草和苦艾的味道。嘿嘿。我就知道,呃喔,是你。嘿嘿。”

“你喝醉了。”

許安平抽出手來。童心塵又把人抓住。

“我超~能喝的。那一點灌不醉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看我難受。”

許安平甩手要走。背後壓上來一個人的重量。胸前被一雙手箍得死死的。

“不昂你走。”

童心塵口齒不清說着,将腦袋摁在了許安平寬闊的後背上。無聲地蹭着,磨着,呼吸着。

許安平心裡也不好受。他沒想過此生有機會再見他。他還以為鎖妖塔沒了,人到了坐忘派,童心塵頂多來一封放妻書,上面端正的小楷寫着“一别兩寬,各自歡喜。”

萬沒想到,他千辛萬苦找來了。

許安平想用疏離逼他回去。傷他的同時何曾不是在傷自己?以為他終有一日會放棄,回虛靜派好好做他的掌門去。

殊不知,筵席之上他一反常态,大笑大樂。把許安平吓壞了。趁他酒醉,偷偷跑出牢裡來,一路暗中跟随保護。就是嘔吐之時哭紅了眼,他也忍住了伸出去半截的手。

怕他着涼,以為他睡着了,才敢拿起被子。

童心塵就這麼抱着他,不說話。許安平也不動彈,生怕聰慧如他察覺到自己那顆藏不住愛意的心。

過了一會兒,後背滴落幾處溫潤。是淚。

許安平再沒忍住,回身将他緊緊摟進懷裡。将他嘴角的淚狠狠地親了去。像是報複一般。

他摟得那麼緊,像要把分離這個月都補回來似的。童心塵仍是嘿嘿笑着。在許安平耳邊吹起惡魔的低語。

“并腿。”

“彎腰。”

“嘟嘴。”

“壓裙子。”

他記起來了血契的使用方法。許安平也久違地被血契好好“招呼”了一把。

“成親那一晚,你好像,想解除血契。是嗎?”

完犢子了!

他想起來了!

他記仇了!!!

許安平頓覺一股涼意自腳底升騰到腦門兒。撲通一聲跪在床邊,捏着耳朵眯着眼不敢正眼看人,一副聽候發落的樣子。

童心塵翹起腿,玩弄着火折子,一副勝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酒半醒,有點熱,扯了扯衣領子。許安平誤以為要抽他,身子抖了一下。

童心塵拍拍他肩膀,安慰他。“放心,今天不戴金鍊子。說吧。八金二陣一雷法是怎麼回事?”

完了!血契在,不能撒謊。

“是為了你都是為了你總之就是為了你……”

确實是真話。能想出這種法子抵抗血契,也是難為他了。

童心塵一揮手把血契解了。

許安平喊着喊着沒了阻力,睜開的眼裡全是驚喜。

“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

“還有下次?”

“沒有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血契解了。你自由了。”

童心塵放下火折子,轉身躺下,面牆而卧。肩膀一聳一聳的,似在哭泣。

“生氣了?”

許安平俯身去看,被一腳踢開。

“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許安平又湊上去。再被推開。

“愛幹嘛幹嘛去!你許安平要去死,跟我童掌門有什麼關系?哼!”

原是為的這一口一個童掌門。

童心塵委屈的眼淚來不及落下臉頰就被人拭去。

童心塵捏着他腮幫子,恨鐵不成鋼。“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你是真的不打算理我了?你……”

“沒有不理你。”許安平親了親他的掌心。

“喜歡你。怕連累你。不敢認你。”許安平親了親他的眼角。

童心塵點點頭,但還是不太滿意的樣子。

“鎖妖塔,倒了。”

四目相對間,他們眼中隻剩下彼此。

蓋子,一點點吞沒火折子帶來的光明。

許安平一指頭彈出去。強勁的内力趕在最後一刻帶出半點火星子,點上了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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