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就猜到是因為撞車那次才被賀總給發現的,他含糊應了聲:“既然談妥了,那我明晚再找賀總拿錢。”
“等等。”賀顔指了指元豐的公文包,“把筆和紙拿出來,先簽個臨時合同。”
元豐好歹是個業務經理,合同哪是能亂簽的?就算包養合同在法律上無效,他也不想亂簽,知道賀總是想約束他。
于是他笑着婉拒:“我那都是廢紙,再說明晚就能簽正式合同了,不着急的。”
賀顔沒再堅持。
元豐剛想說要回去,腰間突然多了一隻蹄子。低頭一看,賀總骨節分明的大手不知道什麼時候伸了過來。他本能地想要抗拒,奈何沒地方躲,隻能用左手去扯,卻被賀總的手直接握住并包了起來。
“瘦了些。”
爆棚的男人味兒夾雜着沉穩的木質煙草香将元豐籠罩在狹小的空間裡,身體好像又好犯病了……
年輕人低着頭沒有反抗,賀顔放開他的手,繼續摸上那細腰:“以後多吃點。”
元豐瞬間一激靈,現在别說罵人,他想錘死賀總的心都有了。
賀顔收回手,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元豐坐在沙發上沒敢動彈:“賀總你先走吧,我還想再坐會兒。”
賀顔一看那别扭的坐姿立刻明白了,他還算貼心地說道:“走我前面,我給你擋着。”
元豐權衡一番,咬牙站了起來。反正賀總都知道他尿褲子了,大不了就說小便失/禁呗。
賀顔看到棕色的軟沙發墊上,濕了一小片,顔色很深。元豐順着賀總的目光看去,臉當即黑了。
“抽空去醫院檢查下身體。”賀顔說,“醫藥費我給你報銷。”
元豐:“……”
無形的壓迫感從身後傳來,元豐加快步伐。快到咖啡廳正門口時,他忍不住問道:“賀總,你這身材還挺魁梧啊,身高有兩米嗎?”
“差五厘米。”賀顔微低頭,能看到元豐頭頂的發旋,随口問,“有一米七嗎?”
元豐心裡正在羨慕賀總高大健碩的體格,就被對方的問題給刺激到了。
他立刻說道:“那必須有啊!我一七五。”
賀顔盯着元豐腳上的雜牌運動鞋,調侃道:“穿着鞋算的?”
“……”元豐臉色頓時有些難看,他是穿了一雙可以增高五厘米的運動鞋。
他也不願意卡死在一米七啊,但凡是個男的,誰不想擁有一副強健的體魄?
賀顔拉開咖啡廳的玻璃門,“别愣着,先出去。”
元豐覺得賀總好像在笑話他,心裡越想越不痛快,邊走邊感慨:“真是人各有命啊,還是賀總會投胎。”
賀顔從元豐的話裡聽出了諷刺,不怒反笑:“确實,投胎是門技術活兒。”
“……”
要說不羨慕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元豐甚至恨了起來。大家都是人,憑啥賀總是個男人味兒十足的高富帥,而他隻是個……不提也罷。
倆人一前一後走出了咖啡廳,元豐看着已經黑了的天色,轉身說道:“賀總,我自己打車回去,就不麻煩你送了。”
新鮮感正是最熱乎的時候,賀顔難得體貼地想送小情人回家。他上前攬住元豐,擁着往停車場的方向走:“還跟我客氣?”
要是在聽到“包養”二字之前,元豐沒準會蹭一趟順風車,省個打車錢。
可現在的賀總在他眼裡,就跟不懷好意的大尾巴狼似的,能躲則躲。尤其這還是大庭廣衆之下,就算是天黑,那也人來車往的。
他吓得趕緊往旁邊躲:“賀總,我真不是跟你客氣。而且我住龍河新村,跟你肯定不順路。”
龍河新村雖然在城區範圍内,但都是些等着拆遷的八十年代老破樓,跟有錢人住的高檔公寓以及别墅完全是兩個方向。
元豐想起那個叫喬安的男人,對方帶有嫌棄的目光他到現在還記得清楚,賀總這樣的人,一定也受不了龍河新村的環境。
“順路。”賀顔說,“我之前去過,走吧。”
不光順路,還去過,失策了。元豐看見路邊停着一輛共享單車,靈機一動:“那也不能麻煩賀總,現在不都提倡綠色出行嗎?我騎單車回去,正好鍛煉鍛煉身體。”
“單手騎車?”
“……”元豐補充道,“對啊!我單手騎車溜得很。”
“瞎折騰什麼?”賀顔一把拉住要走的元豐,皺眉道,“你把車座弄濕了,别人怎麼騎?”
“……”元豐想把手抽回來,抽不動,“那我打車,不要你送。”
這麼不給面子的情人,還是頭一個。賀顔捏着元豐細嫩的手腕,語氣變冷:“我這還沒操-你,就開始推三阻四了?”
元豐被這話刺激得又想口吐芬芳,他看向賀總那張稍顯嚴肅的面孔,知道自己把人給惹毛了。無形的壓迫感比剛才在咖啡廳裡時還要讓人不舒服,他被迫同意了。
要不是為了賠償款,自己何至于忍氣吞聲?
元豐看着手腕上的那隻大手,怎麼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會被男人給牽着走。
“我隻允許你鬧這麼一次脾氣。”賀顔拉着元豐叮囑他,“下不為例。”
元豐敷衍地哦了兩聲,說:“明白了,你車在哪兒啊?怎麼還沒到。”
“急着回家換褲子?”
“……”
元豐坐過最好的車,就是黃總經理的那輛寶馬5系。在看到賀總身旁那輛黑色磨砂外漆的酷炫大奔越野車時,他心裡忍不住再次感歎:賀總真他媽的會投胎啊!
“愣着幹什麼,上車。”
“哦哦。”
元豐見賀總長腿一跨,坐上了主駕駛。他趕緊從車頭那兒繞過去,上了副駕。一進車裡,不論是觸感還是觀感上,到處都散發着金錢的氣息。
這車,少說得一百萬吧?
自己這輩子就算跑業務跑斷腿,都買不起這麼貴的車。反正過了明晚,不會再有交集,不如就随便問問。
“賀總,你這車還挺酷啊,不便宜吧?”
“還行,不貴。”
聽聽這有錢人的口氣,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真是氣人。
元豐見賀總輕車熟路地開着,又問:“賀總,你真去過龍河新村啊?”
“嗯,去過。”賀顔岔開話題,“胳膊得養一個月?”
“對。”
“生活上挺困難的?”
“相當困難。”
元豐隻是想表明自己有多不容易,事實也真的是不容易。誰知道賀總聽完,突然跟他說:“地址已經給你了,明天收拾行李搬過去,我給你請個保姆。”
“……”
住别人的房子,使喚别人給請的保姆,這等好事兒,元豐肯定是……
不會接受的!
不過他這會兒覺得賀總其實人還不錯,雖然目的不純,但也沒什麼特别過分的舉動。
“随便收拾兩身就行,其他買新的。”賀顔側頭看了眼副駕的元豐,問道,“今天這身不錯,特地穿的?”
不知道是看賀總順眼不少,還是閑聊天的原因,元豐沒剛上車時那麼難受了。
他點點頭:“算是。那個搬家的事兒,能不能緩兩天啊?”
賀顔掃了眼元豐吊在胸口的右臂,做了短暫的考慮:“明天給你安排個人,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讓他幫着收拾,你這手别動了。”
一聽這話,元豐迅速找了個借口:“我明天得去公司辦請假手續,後天再搬,行不?”
紅燈跳過,賀顔說了行。
元豐松了口氣,堅持熬到明晚就完事兒了。
接下來的路程裡,車裡一直很安靜。元豐偷偷打量起中控内飾,越看越覺得酷炫無比。他兩年前考了駕照,卻一直沒正兒八經地摸過汽車。
本着先有房後有車的順序,他連二手車都沒舍得買,而且養車還增加開銷。欣賞完汽車内飾,他又偷偷瞄了眼正在開車的賀總,那娴熟的駕駛操作,一看就是個老司機,技術真不錯。
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元豐進社會早,兢兢業業打拼多年,羨慕過不少人。除了接觸過的老闆和經理之外,他第一次這麼靠近有錢人。要說五六十歲也就算了,偏偏還是個年輕的。
“看什麼呢?”
“啊。”元豐趕緊挪開視線,打起哈哈,“我就随便看看,這方向盤看着挺酷啊。”
“有駕照嗎?”
“有。”
“嗯。”賀顔說,“等胳膊好了,給你開。”
“不用不用。”元豐可不敢開這麼貴的車,聽說百萬級别的奔馳,一個車燈就得好幾萬,要是磕了碰了,賠都賠不起。
賀顔笑了笑,沒說話。
“手生,估計都不會開了。”元豐有些好奇賀總的年紀,于是問,“賀總,你多大啊?”
“你看着像多大?”
元豐側目,仔細地看了幾眼正在開車的男人,猜道:“二十七八。”
“還年輕了幾歲,不錯。”賀顔說。
“……”元豐真是沒看出來,他沒再問具體年齡,左右不過三十出頭。
也不知道自己三十出頭的時候,能不能像賀總這麼有錢。
元豐不想讓賀總知道具體住址,上回那個喬安也隻是把他送到小區門口而已。
快到龍河新村時,他說:“賀總,你靠邊停車吧。前面路不好走,不用再送了。”
賀顔對這塊地方還算熟悉,他靠邊停了車。
元豐剛要解安全帶,見賀總也在解,趕緊補充道:“真的不用送了。”
賀顔無視元豐說的話,直接下了車。
“……”元豐左思右想,算了,知道具體門牌号又怎麼了?明晚拿到錢就跟賀總說清楚。
這買賣不成,仁義還在。
賀顔看着破敗的老樓房,老新村裡的環境很糟糕,路過垃圾桶時還能聞到刺鼻的酸臭味兒。有野貓正在垃圾桶旁找吃的,看到他們後,迅速竄不見蹤影。
他伸手攬過元豐:“在這兒住多久了?”
為了一時的風平浪靜,元豐咬牙忍了,在心裡計算了下年頭:“快三年了。”
“嗯。”賀顔摸上元豐的肩胛骨,感覺都沒幾兩肉。他明知故問:“現在在做什麼?”
說到這個,元豐就來勁了,謙虛地說:“在做業務經理,公司是做金屬配件的。我這手一骨折,耽誤不少事兒呢!”
賀顔從元豐謙虛的口吻裡聽出了些不一樣的,順勢問:“看着歲數不大,都做上業務經理了?”
元豐憋不住了,嘿了一聲:“做了大半年了,我二十,。這個歲數确實年輕了些,當初還有業務員不服我,鬧到總經理那兒。不過現在都被我給收拾服帖了,個個聽話。”
賀顔誇道:“你還挺牛逼。”
元豐不敢得意忘形,繼續謙虛道:“還湊合,馬馬虎虎吧。”
“怎麼給收拾服帖的?”
“那傻逼……呃……我是說那業務員不是不服氣嗎?我就跟他一塊兒找到總經理辦公室。”元豐早就忘了肩膀上的大手,越說越來勁。
“我進公司快三年,不是我吹,他們做業績沒人做得過我,總經理肯定喜歡我啊!然後我就跟那傻逼說,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有本事你就超過我,超不過我就别他媽叽叽歪歪。”
“結果多明顯啊,你說他哪裡是我對手?後來自己辭職不幹了,走之前還不服氣呢!罵我小白臉,操!”
聽到小白臉三個字,賀顔笑出了聲。
元豐慷慨激昂地說了一堆,結果沒聽到想聽的,隻聽到賀總的低笑聲。
“你笑啥?”
“沒有。”
倆人說着聊着,就到了23号樓。元豐這才想起自己肩膀上的手,往後退了一步:“我到了,謝謝啊。”
“不請我上去坐坐?”賀顔問。
昏暗的老新村裡,元豐隻能借着月光看清賀總的臉,他見賀總正盯着自己看,心裡咯噔了一下。
媽的,光顧着聊天,忘記賀總是個想包養他的同性戀了。
“下回吧,家裡太亂了!”他找轍回避,“你看我這手都殘廢了,沒法收拾屋子。”
賀顔沒再勉強:“後天我安排人過來,在家好好養着。”
元豐應付着點頭:“行啊,你看着弄。那我先上去了啊?”
“去吧。”
元豐沒敢回頭看,忍着不适快步上了樓梯,一到五樓的家,他第一時間檢查自己的毛病。
這種現象以前不是沒有過,所以他讨厭這個麻煩的玩意兒,可最近這幾天,很明顯不對勁,不知道是不是身體出了什麼毛病,他嫌棄地把褲子扔進了洗衣盆裡。
要不要去醫院做個具體檢查啊……
先網上查查看再說吧。不到萬不得已,元豐并不想去醫院。他打開手機裡的浏覽器,試着搜索自己的特殊情況,自動跳出來不少女性方面的生理知識,有說是因為穿的褲子透氣性不好或者過緊,要不就是腹部受涼或者勞累過度刺激,再往下扯就是什麼異常啊各種炎症等亂七八糟的。
這他媽哪個都不對啊!
元豐仔細回憶了下過程,發現個奇怪的現象。好像是從見到那個肌肉男開始,再到遇見賀總,一看見強壯的男人,似乎就會這樣。
他覺得一定是因為太過羨慕别人的身材,所以身體才會有這種反應。于是換了個方式,結果查了老半天,答案是他發春了?網絡醫生還建議他可以适當自己解決。
開什麼玩笑。
這怎麼看,都不像啊。
由于這兩天沒穿内褲出門,省去了每日必做的流程,就是骨折的右手讓元豐洗漱變得異常艱難,連換下來的衣服都沒辦法手洗了。
洗完澡後,他繼續費勁地用左手在水池子裡搓洗着換下來的衣褲。
白白多了一周的假期,元豐在家裡閑得發慌,平常就兩點一線,沒什麼娛樂活動,出租房裡也沒電視和電腦,隻裝了一個路由器。
躺在涼席上看了近一小時的樓盤信息後,他起床坐公交去了好兄弟許輝打工的修車行。許輝是他的老鄉,倆人在這座陌生的大城市相互照應多年,關系堪比親兄弟。
元豐坐在小馬紮上,躲在蔭頭裡。許輝正在修一輛電動三輪車,修得滿頭大汗。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商量着中午吃點什麼。
“你那賠償款拿到了嗎?”
“今晚能拿到。”說到這個,元豐吐起槽,“還真讓你給說對了!就是要給我支票。”
“合着你們昨晚白談啊?”許輝擔心道,“一萬多塊錢還整個支票,那老闆不會是個騙子吧?”
元豐自然不能提包養這茬,他搖搖頭:“真是騙子就不約我碰面了,那咖啡廳挺高級的,一杯咖啡就要上百。他還要請我喝,我沒好意思點。”
“不是騙子就行。”許輝開起玩笑,“你看你胳膊骨折,白得一星期休息,又能多掙小兩萬,值了。”
“唉,你以為我樂意休息,要不是總經理關心我傷勢非得讓我在家歇幾天,我今天就去上班了。而且……”元豐說到這裡頓住,突然想起了小美。
“而且啥?”
許輝畢竟知根知底,元豐就這麼一個能說心裡話的。他站起來蹲到許輝旁邊,小聲說:“我們公司前台的姑娘,送了一身新衣服給我,她有那個意思,我也考慮了老長時間,想跟她處處看。”
“這麼好的事兒,還考慮?你說你都拒絕過多少個了。”許輝勸他,“我早幾百年就跟你說過了,你那毛病不是大問題,你就關着燈呗,黑燈瞎火的,誰看得見?”
“那總不能關一輩子啊。”元豐歎氣,“我這毛病可能還要不了孩子,這不是耽誤人嗎?”
“我看你工作上倒是挺有腦子的,怎麼到這方面就傻不啦唧了?還沒處上你就知道自己要跟她過一輩子?别想那麼遠。”
元豐像是有些被說動,不過比起處對象,他最擔心的還是飯碗。
他問許輝:“你說都在一個公司,天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會不會影響工作啊?”
“你這前怕狼後怕虎的,我真服了你。”許輝把卸完的車輪放到一旁,站起來擦了下額頭的汗,“等真的處上了,隻怕你一天見不到她都渾身難受,在一個公司多好啊。”
元豐想起那身被賀總誇了不錯的衣服褲子,一定是小美花心思挑的吧。
他又歎了口氣,說:“我不想忽悠人,小美還挺好的……”
“榆木腦袋,你還是打光棍吧。”
“……”
元豐跟許輝在附近找了個炒菜館,一想到晚上能拿補償款,他就高興地大方請客。許輝也沒客氣,還多點了倆菜。
吃完,元豐回家睡了個午覺,醒來時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趕緊爬起來。
為了避免昨晚發生的尴尬意外,他特地穿上了褲衩,還換了條黑色的速幹運動褲。出發前,給賀總發了條短信,說自己大概六點半左右能到。
元豐打車到了短信裡提供的地址後,發現是個比較高檔的小區,也是元豐壓根不敢考慮買的樓盤。
“26單元1601……”他念叨着門牌号,在小區裡一路摸索,走了十多分鐘才找到26單元,進電梯前收到了賀總回過來的消息。
“我晚點到。你先進去等我,密碼326819。”
元豐看完短信内容隻有一個想法,這賀總心也太大了,就不怕自己是個小偷嗎?
賀顔公司臨時有事,耽擱了一會兒,等到錦西灣時,已經七點半。
這套房子是給元豐安排的新住處,他想着那小子早到了也好,可以提前适應下新環境,從地下車庫一路上了十六層,樓道聲控燈随着電梯門的打開,自動亮了。
他在1601室的門口,見到了蹲在地上的元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