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彈二十四發,餘彈六發。”
馬小帥愕然:“這也要還?”
“五班不配實彈。留着違規。”
“拿好吧,他有原則。”高城拿過成才那支槍,細細打量。
“我說你這槍好像被打成骨折一樣,你說也算折過,這話怎麼說?”
成才有點狼狽:“您知道的。”
“我知道的不細。好像被打斷了脊梁骨,拿膏藥一貼就重新裝人。本師不止你一個人去了老A,但你沒幾月就灰溜溜地回來,哪來的回哪,這怎麼回事?”
愕然的已經不僅僅是成才,也有五班,也有高城自己的師偵營。
成才:“我做了差勁的事情,以前活在狗身上了,我回來活得明白點。”
“現在就活在人身上了?你倒是很方便,想重新開始就重新開始了?”
高城笑:“說說看,這麼多人,就當言傳身教吧。”
“副營長,過日子總得爬起來過吧。”
“你這一爬起來倒好,把我整個師偵營給滅了。”他掂掂那支槍,扔還給成才,“這槍我問過,幹嗎粘這麼個幾百塊錢的地攤貨,搞得狙擊不像狙擊,突擊不像突擊,你說朋友送的。你那蠢朋友怎麼老幹這種蠢事?”
從成才到旁邊的任何一人,沒人阻止高城,隻因為他是在場官階最高的人。
“您知道的,您也問過。以前活在狗身上了,交的朋友就一個……唯一一個,可他夠朋友。我看重的東西他也珍惜,他知道我來的地方沒狙步,就送我這個。”
高城繼續刺激着成才和指揮車裡的許三多:“滑稽人呐,就做滑稽事。”
成才:“如果您現在覺得滑稽了,祝您笑口常開。”
高城:“那人我認識,是個笑柄嘛。是不是,小甯?”
甘小甯欲言又止:“不是。副營長。”
成才:“那麼我們都是笑柄,我是遠不如他的笑柄。當兵的窮,戰友、團隊、堅持,除了這些什麼都沒有,但是……”他怔住了,他想起對他刺激甚大的那一天,袁朗在甄别上對他窮追猛打。想起袁朗在追問他的那六個字。
高城一副譏诮的表情:“說呀。說來給大家樂樂。”
成才的聲音低了很多:“不放棄,不抛棄,隻有這些,飛機坦克、兵王槍王、□□或者航空母艦、死老A或者師偵營,跟這些比,都隻是短命的玩具。連長,放過我。我知道現在說也晚了,可我真的好想鋼七連,四千九百四十四,那是我在七連的數字。”
高城陰晴不定地看着他。
成才:“或者您想怎麼樣都行。七連人最難過的日子被我逃掉了,我一直是個逃兵。”
高城伸出一隻手,似乎要大力拍他一下,但是他把成才擁了過來,擁過來附耳:“對不起,是因為你的朋友在裡邊。”
他放開了成才,對着指揮車:“你知道我為什麼擠對他,可你要看到什麼時候?好吧,天下大得很,選擇多得很,明白這個的人直接跟這裡的丘八說再見吧,祝你心寬了,放棄你自己,抛棄了我們。聰明人許三多,你會活得比現在舒服的。”
高城對着車體就是一記大腳:“可别跟人說你當過兵,尤其說當過七連的兵。”
大多數人是不知道車裡還有一個人的,所以詫然地聽着裡邊那個甕聲甕氣的哭腔。
那是許三多的聲音:“我沒有啊,沒要走啊。”
高城憤憤:“臉上寫着呢,你來告别的,看看我們,讨個心安。”
“我想,可我還沒說呢。”
“我替你說了,滾吧!”
“可現在不想了啊。”
高城的怒發沖冠裡帶上了些忍俊不禁,僅僅是為了嚴肅才強自維持:“媽個孬兵,就會賴賬!……鬧你個鬼的毛病,差點折了我大腳指頭。”他一瘸一拐地走開,臨走時拍拍成才的肩,呆若木雞的成才終于動了一下。
高城離開了人群,身後的人群裡,成才正打開後艙門,和一個人擁在一起。高城苦笑,一邊摸着臉上的大疤瘌,年輕的連長在人後對這還是有些在意的。
不過他最在乎的人不介意。
高城和自己和解了,他真的是成才和許三多的貴人。
成才終于放下了心裡的擔子,可是這一刻是夢嗎?
∥大量摘自原著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