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還在繼續,仍然是越野車在前邊奔駛,訓練者在後邊吃灰。速度很均勻,沒人激動也沒人牢騷,隻是堅持,再惡劣的環境也有個習慣的時候。
他們之後日子似乎好過了些,其實老A對許三多他們還是一個樣,隻是教官那一次射擊已經讓很多人放棄了反抗的打算。人人搖着頭對自己說逆來順受,其實心裡想的是另外幾個字:不能再輸。
在袁朗和齊桓近乎變态的要求“比車晚到,扣5分”的提出後,大家異常的平靜。
原澤當沒聽到,隻按照自己的節奏跑。
吳哲叉着腰在路邊喘氣,汗如雨下中苦笑:“平常心,平常心哪平常心。”
許三多和成才從他眼前跑過,吳哲也喘過了這口氣,緊跟在後邊一步不放。
這次隊列奔跑的終點是水庫,大家紛紛撲進水裡,一時整個水面為之沸騰。齊桓不知從哪弄了艘快艇在水面穿梭,把水浪濺得人一臉都是。
齊桓:“教官不耐煩回基地了!你們屬烏龜?!”說完他掉頭駛向河岸,醒過神來的人們也開始掉頭往回遊。
許三多:“他什麼意思?”
原澤嘴都不想張,抹了把臉上的泥水掉頭。
吳哲:“目的地變更!人話不用人嘴說!”
于是掉頭往回遊,有人在水裡掙紮着,被快艇救起。這又是一個艱辛的回程。
每天都有人掉隊。現在掉隊的意思就是說,以後再見不着他了。
又一次靶場射擊,烈日炎炎。剩下還能在這裡射擊的人已經不到原來的三分之一。幾個老A綁上他們的一隻手。
單手持射。
齊桓用步話機和報靶聯系着,唰唰地畫着分:“6号,你分扣完!”
正在練習左手射擊的6号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默然地放下槍,退出射擊位置。
在遠處陰涼地裡看報的袁朗往這邊看了一眼,繼續看他的報紙。
一輛主戰坦克正在空地上逡巡,砰的一槍打在它的觀察鏡附近。
坦克裡的瞄準具顯示着草叢中隐蔽的一個人體。機槍掉頭開始掃射,同步機槍也開始射擊。
草叢裡的那位潛伏者冒着白煙站了起來。
袁朗支了張便攜椅坐在空地側,看起來很悠閑的樣子。
潛伏者是吳哲,悻悻走開。
袁朗都懶得說了!他舉了個手勢,齊桓開始扣分。
袁朗:“坦克很吓人嗎?知道中東戰争單兵摧毀坦克的記錄是多少?花錢裝備你們幹嗎?卸下來扔軍品店賣錢得了!”
吳哲怏怏念叨着“平常心,平常心”地回到林間隊列集合地。
齊桓:“39,你還剩兩分,特此通知!”
吳哲的平常心一下子九霄雲外了,抹掉鋼盔坐了下來。
那輛坦克仍在戒備,然後一個手榴彈扔在車前側炸開。
坦克上的射手和炮塔在不停地轉動着,他們仍沒有發現自己的對手。
一個人影從近在咫尺的位置撲了出來,直插坦克的右後。看來他一直就在那裡潛伏着。射手掉轉槍口,但那人已經抓住車體,進入機槍的死角。
那就是許三多。他穩穩當當斜挂在坦克側甲上,如附在坦克上的一塊鋼闆。
副射手終于決定去掉這個讨厭的心腹之患,端着沖鋒槍想爬出炮塔,許三多的手從側甲上升了上來,一支手槍對着剛才記憶中的概略位置打光了所有子彈。
許三多翻上坦克時那兩名射手隻好冒着白煙眼睜睜看着他,然後許三多有條不紊地把一個手雷扔進了坦克駕駛艙裡。
濃煙滾滾的坦克,就這樣停下了。許三多對袁朗敬了個禮,打算歸隊。
“過來過來。”袁朗甚至都不站起來,“所有人都潛伏,從車後接近,你搞得像在鬥牛表演,想出風頭嗎?”
許三多立正回答:“所有人都那樣,駕駛員已經有了慣性思維。而且教官說的,坦克不可怕,是我打它,不是它打我。從正面接近就是為了看清它的射擊死角。”
袁朗:“繼續。”
是讓坦克繼續不是讓許三多歸隊,許三多隻好在他旁邊幹戳着。剛喊完繼續就響了一槍,倒黴的車長又開始冒煙。
坦克在尋找目标,而槍聲一直在響,第二槍打在坦克天線上,第三槍打在潛望鏡上,第四槍打掉了想重掌機槍的裝彈手,第五槍打掉了車長潛望鏡。
那輛坦克索性停了下來,炮塔嗡嗡地轉動着,但是找不到目标。
看不見的射手有條不紊一槍槍打坦克的外挂油箱,直到那個部位冒出白煙。
坦克停下,駕駛員還沒探頭先搖了白旗。
原澤告訴自己這是演習,将槍收了起來。
緊接着聽到砰的一聲,駕駛員也冒了白煙。原澤看向開槍的位置,是成才。
啧!原澤什麼也不想說了。
袁朗站起來,若有所思地看着:“停!41,為什麼射殺戰俘?”
叢林邊界站起個完全被樹葉野草遮蓋了的成才。
成才:“他沒有離開坦克,副駕駛沒有出現,他們仍然持有殺傷武器。”
袁朗面無表情地重新坐下。
曾經四十二人的隊伍現在凄凄慘慘,它已經隻剩下十個人,他們要回的那棟宿舍樓幾乎是空的了,已經兩個月零二十九天了。
當人們太快樂或太痛苦都是分不清時間,嫌短或者嫌長,都是純屬個人的心理時間。
原澤還有六十分,是全隊被扣分最少的人,石勇這個每次都勇于提問的人還剩十分,宋元還有3分,許三多還剩二十五分,成才他還剩四十五分,吳哲還剩兩分。所以宋元和吳哲很緊張,吳哲緊張得都奇怪以前念兩個學士一個碩士的時候咋都沒有現在費勁?
最後的十個人,全用繩子把自己倒挂了在那閉目冥想。袁朗比往常更舒服,坐的地方還有遮陽傘,今天他居然在打手機遊戲。
車聲漸近,袁朗也沒回頭,他知道是誰。鐵路過來,站他身後。
袁朗頭也不擡:“不起來敬禮啦,坐。”
鐵路于是坐,坐下看看十個人:“這是幹什麼?”
袁朗:“他們在算火炮射擊坐标,同時鍛煉非常環境下的注意力集中。”
鐵路:“我來看看,最後一天,需不需要個儀式什麼的。”
袁朗:“我們預備了。”
鐵路:“要我參加嗎?”
袁朗:“不用。”
鐵路看看他:“你又在想什麼?”
袁朗:“必生者可殺,必死者可虜。殺掉悍不畏死的人,俘虜貪生怕死的人,真正可怕,或者說真正可貴的,是那些熱愛生命并勇往直前的人。”鐵路不說話,看着他,袁朗看着那九個人。
“而且我還有一個小驚喜想送給他們!”
十個人的隊列頗有些凄凄切切,
齊桓站在他們面前,念十人的分數。
“吳哲2分,宋元3分……”
衆人哪怕有些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分,可是随着分數的宣布心情還是随之波動。
尤其是當聽到,
“原澤,60分!”
原澤能感受到衆人的餘光都在瞥自己。
這時袁朗狀似同情地說道:
“畢竟我們也相處了一段時間,我們相處的這麼融洽!看你們這麼凄慘的份上,給你們送上點分兒,怎麼樣?”
袁朗對着吳哲:“我好吧,看我多貼心!”
吳哲可不相信這個爛人能有這麼好心,他不為所動,直視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