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
“受強對流雲團發展影響,目前,我市中南部已出現較明顯雷陣雨天氣,局地伴有短時暴雨和強雷電……我市已發布雷電黃色預警信号,希各有關方面注意防範……”
車内,廣播聲斷斷續續,并伴咝咝啦啦異樣噪音,很快,連最後一點人聲都覆蓋。
關閉廣播,開車之人随手切換車載音樂,交響樂聲與窗外雷聲一同滾進來,他打方向盤,《青春舞曲》的歌聲就融化進敲在車窗上的、點點滴滴、尚未成型的雨水裡,被雨刷一蓋,甩在空氣裡,又墜落進柏油路,滲進去,化成一個又一個欲語還休的音符。
咚,咚,咚……
“美麗小鳥飛去無蹤影……”
雨,越下越大了。
柏油路在下個轉角蓦地消失,開車之人并未猶豫,隻繼續向前開去——
盡管,車窗上的雨水,已近乎超過了雨刷能夠清理的速度,視線所及之處,除了泥地,便是樹木。
天色陰沉,仿佛下一秒就會墜落,壓得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靈粉身碎骨。
“啊!”
有限的視野裡,突然猛地出現一根兩米高的樹幹,上面似乎……還有什麼……
血肉模糊的東西?!
開車之人躲閃不及,一聲驚呼後,便是急刹。
——但,那東西已經被撞倒在地。
車子停住,長達幾十秒,未曾有任何挪動。
終于,一陣手忙腳亂後,開車之人終于拿起手機,哆哆嗦嗦、顫顫巍巍地撥了号:
“110嗎,我要報案!玉藤山、玉藤山上死人了!!”
仿佛是為了呼應他聲嘶力竭、顫顫巍巍的求救聲,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閃電劃破近乎于墨色的天空,照亮了車前蓋上,隐隐約約、顔色鮮豔的血迹。
一聲驚雷,猛地在天空中炸響。
開車之人還在語無倫次、聲音哽咽地描述着他此時的所在地,而車載音樂,卻依舊興高采烈、精神抖擻地在陣陣鋼琴聲中,齊聲唱着:
“太陽落山明早依舊爬上來——花兒謝了明年還是一樣地開!”
刑偵大隊,會議室。
“事情、事情就是這樣了。”
林叢陰沉着臉,看對面人滿臉驚恐、手舞足蹈地向他解釋着這一切,情緒終于低到冰點,又偏了偏頭,問旁邊人:“都記好了?”
小警員本來在心中感歎,被他忽然湊近的動作吓了一跳,連忙點點頭,說:“已經好了。”
林叢轉回頭來,冷着臉起身,盯着眼前這年紀相近之人的雙眼,一字一句,道:
“感謝您的配合,元蕖先生。”
隔壁。
視頻播放結束,整個屏幕瞬間變為漆黑一片,隐隐約約,還映出觀看者們的臉。
穆百之坐在屏幕正前方,随手按下ESC鍵,平靜道:“喏,這就是行車記錄儀記錄的全部過程。”
元呈坐在相當靠後的位置上,低頭,手肘擱在椅子扶手上,手則默默地揉着眼,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時間,有些無地自容。
偏偏林叢悄無聲息地飄過門口,忽然站住腳,屈指敲敲門框,眼神鎖在他身上,冷着聲音,說:“元呈,出來一趟。”
滿房間的視線頓時齊刷刷地轉過來,落在元呈身上。
元呈硬着頭皮起身,起初是大步走,到最後,幾乎變成是小步跑着逃出門去,直到跑出去兩步、感覺身上的視線已經全部甩掉,這才松了口氣。
林叢的聲音在他身後不遠處陰恻恻地響起:“前面拐角,你哥找你,說是說兩句話就走。”
元呈吓得一激靈,頭都沒敢回,應了一聲,馬上往前走。
近半個月以來,至少在他的所見所聞裡,林叢的心情,還從沒這麼差過。
走廊不長,元呈走了幾步,果然在轉角瞥見元蕖的身影。他三步并作兩步湊上去,說:“哥,找我有事?”
元蕖心神不甯,本來扶着欄杆走神,被他這一聲叫得更是一驚:“哎喲我靠——你有病吧,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
元呈聞言,作勢要走:“沒事我就走了啊,忙着呢我。”
“哎,别走!”元蕖一把拽住他胳膊,神情依舊有些恐懼,但與此同時,似乎又有些好奇:“這屍體……是你們這案子裡頭的?”
元呈一怔,馬上手忙腳亂地反手拽住元蕖,壓低聲音說:“哥,親哥啊,你可千萬别把這情況出去到處說去,聽見沒有?——我們辦案是需要保密的!求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