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呈躊躇兩秒,還是決定先說:“林隊,牆上寫了,這兒不讓抽煙……”
林叢斜他一眼,本來隻想含着過個瘾,這陣兒也賭氣似的把煙點上,目光陰沉:“給你臉了是不是,小子,剛調來就想管我?”
元呈拼命搖頭,被他厲鬼似的氣勢吓住,道歉的話一句都說不利索。
林叢懶得罵他,翻個白眼,幹脆扣回正題:“行了,問你話,趕緊說。”
元呈抓住話柄,猛地回過神來道:“哦,我……我覺得邢銳知道些什麼,他有事瞞着我們。”
“理由?”
“感覺。”
林叢又斜睨他一眼,半是恨鐵不成鋼、半是鄙夷地把小回龍的煙吐在他臉上,惹得他劇烈咳嗽起來,連臉都咳紅。
果然是三好學生,健康青年。
到底還是覺得有教育新人的責任,林叢耐着性子循循善誘:“感覺也得有個由頭吧?說說,你注意到什麼了。”
元呈揉揉鼻子,努力回憶一番,才說:“辦公室裡有酒味兒,且顯然不是醫用酒精揮發的氣味。學校辦公室肯定不可能存酒吧?那就隻能是邢銳身上的氣味,或者随身帶有酒精類飲品——可是,正常人誰會把酒精飲料當水喝啊?能夠形成這麼明顯的印記,說明不少喝,很有可能是有酒精依賴症——可是,他應答時頭腦清醒、毫無破綻,且十分冷靜,大概率是有備而來。”
“不一定,也可能對酒精不敏感,但确實是個線索。還有呢?”
“辦公室門邊挂着的小黑闆上有大緻的教學日曆,雖然沒有精确到每一位老師的每一節課,但接下來的一周安排,都是月考、講題。我在另一位老師的桌子上看到了樣卷,而邢銳當着我們關閉的那個課件的内容,卻是考試内容中一篇古文的新課教學,肯定不對。”
林叢微微點點頭,就着垃圾桶一彈煙灰,略略有了些興趣,說:“不錯。不過,如果是在對照教學内容、修改考題表述呢?”
元呈頗為堅定道:“不會的。他手頭沒有樣卷,電腦也隻打開了這一個頁面,而且課件停留的位置是思考題而非文本知識,顯然不是在修改試題。”
“很好。還有什麼嗎?”
大受鼓勵,元呈望向天花闆,努力回憶一番,終于眼睛亮亮地得出了最後一條線索:“……哦,想起來了!辦公室裡有一點點甲醛味,貌似是以邢銳身邊更重些。”
林叢一愣,下一秒被煙把燙到手,輕吸一口冷氣,連忙撚滅丢掉,又随手扇了扇空氣中的煙味,擡起頭來,認真看着元呈的雙眼,說:“這個我倒真沒發現,你确定嗎?”
元呈認真點點頭,說:“特輕,隻有近一些才聞得出來,離他工位稍遠一些都聞不到。可惜他沒離開工位太遠,聞不出究竟是他身上的味道,還是工位的味道。我仔細看了他們辦公室裡的陳列,桌椅都是舊的,按理說,不會有這麼明顯的氣味。”
林叢認真回憶幾秒,确定自己站在最近的位置也沒聞到。
果然是警犬。
“真的,你确定?”
元呈從他神情中察覺出對方心情好起來,于是不自覺地也跟着積極起來:“我發誓。”
林叢難得地心情好起來,眼眉彎彎,擡手拍了拍元呈的肩:“很好,我沒看錯……人。”
真是,險些說成狗。
元呈膽子大了些,畢竟是警隊新人,對案子本能地關注,又不由得問:“可是林隊……甲醛味,能說明什麼呢?”
“正好,你去查查邢銳住所最近是否做過裝修之類的事,先确定是不是油漆、大型木質家具之類産生的甲醛,假如不是……”
林叢唇角一揚,似乎為自己的能力本能地自豪,然而随即,卻又染上些落寞。
“……有可能是福爾馬林。”他低聲說。
元呈見他情緒不對,本能地要上前來勸,卻被林叢随手一揮擋出去,剛抽完煙的嗓子微微發啞:
“幹活去吧,查完下班。”
*
一支煙燃盡需要多久?
再年輕一點的時候,林叢曾經計算過這個小小的問題。當時他因為違反校紀,差點被開除出校,隻能蹲在宿舍門口抽煙發愁。今天,他凝視着手中明明滅滅的火星,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失蹤的四個少年,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麼聯系?
這一切,究竟是誰在幕後計劃?
他到底想幹什麼?
林叢把煙擱在窗台上,看着細細的一條煙霧升騰起來,消失在夜色中。
他帶繭的手在黑暗中摸向口袋,把手機輕輕摸了出來。老舊的手機在黑暗中發出一片亮得刺眼的光,晃得他微微皺了皺眉。
緊接着,那上面,新的新聞标題刺激得他眩暈:
“遺體發現!一名失蹤者已确認遇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