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喉管卻隻能微弱地出氣,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有在聽嗎?Martlet?”
意識到當事人已經喪失交流能力,果戈裡稍微卸了點力,用另一隻手将阻擋視線的生理眼淚從涼宮郁也眼眶抹去,手套粗粝的布料狠狠刮過眼部皮膚,他下眼睑火辣辣的,睜開疼,閉上也疼。
……該死的。
視野恢複清晰,涼宮郁也對上果戈裡燦金色眼睛,他用念詩一般好聽的語調問:“現在我來給你自由,予你解脫,怎麼樣?”
魔術師以高處俯視的角度低垂着眉眼,少見的流露出如同藍色聖母畫像上充滿憐愛的神情,他咬下了手套,用拇指指腹碾過他的眉骨。從指腹傳來的體溫分明是溫熱的,屬于血肉之軀的溫度,像是被神父點下了賜福的印記
——而涼宮郁也卻從中感到一陣毛骨悚然的陰冷。
被死神凝視的緊迫與本能的恐懼感讓他意識到一個事實:果戈裡想殺了他。
這個瘋子!
他一時沒有回答,兩人僵持了幾秒,卻像幾個小時一樣難熬,周圍寂靜得隻剩呼吸聲,以及自己振動鼓膜的心跳。
涼宮郁也的思緒在這幾秒鐘内飛速運轉,終于趕在對方剛要開口前,驅使着嘶啞的嗓子發出聲音:“請容許我拒絕。”
“欸——為什麼?”
魔術師俏皮地拉長了音調,随即反問:“那樣不好嗎?迎來真正的自由與解脫,迎來的偉大沉默與安眠——你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真正的自由?”
話音未落,眼前的黑發青年歪了歪頭,露出刻意的、驚訝的神情:“難道你認為,我是被環境裹挾着、被感情影響了判斷,才一直前行于此嗎?”
果戈裡沉默片刻,“……你想說,這是你基于你的自由才做出的行動嗎?”
青年即答:“當然。”
對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淺色虹膜倒映着飽和度更高的一抹燦金色,那是他自己的眼睛。
果戈裡感覺像被女巫的紡錘紮了一下,隻能聽到對方用奇異的、仿佛惡魔蠱惑一樣的語氣道:“無腳飛鳥無法落地,隻能一直飛行,這意味着它不會為任何陸地停留,一旦被陸地上的事物引誘,就會迎來毀滅。”
“而對于飛鳥來說,飛行才是真正的自由不是嗎?”青年問道。
那當然是沒錯的,這也正是…他想看到的美景。
果戈裡從那抹驚心動魄的金色裡回過神來,他眯着眼睛:“你想要一直飛下去嗎?”
“是的。”
Martlet神色自若,可他看起來分明相當狼狽,汗濕的碎發以及病态的蒼白臉色,俨然是一隻布滿裂紋的冰冷瓷器,随時可能應聲碎裂。
要殺死他簡直輕而易舉。
果戈裡如此想道,這對自己來說,就像捏死一隻脆弱的鳥兒一樣簡單。讓對方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甚至沒感到怎麼用力。
于是抱着某種捉弄獵物的心态,他惡劣地開口:“可如果我不想呢。”
青年卻勾起了唇:“不、你會想的。”
果戈裡挑眉:“……嗯?”
回答他的是對方詭谲的語調:“你想看的,我不是已經展示給你了嗎?”
“……”
此刻的氣氛驟降至冰點,悄然間,兩者的位置之間已經發生了某種變化。